卷三 序(乙巳至辛酉) 3

卷三 序(乙巳至辛酉) 3

三十三、永定賴樂山先生六秩徵詩文啟 辛酉(一九二一)

吾師賴樂山先生,世居永定岐山鄉。先世本小康,自太公不善理生,家中落。師童年曾以藝徒受傭某地,小不得志,輒憤然曰:“男兒當經緯天地,何遽以厮養終乎?”辭歸,請命於大母及父母,願讀書。堂上不忍拂其志,擇名師教之。最後從予季祖幡然先生游,學大進。顧屢試不獲雋,家計既艱重,以學費為太公累,師引為大慼。是時,予家丁文舘之變,季祖及先君繫省獄,两叔父方奔走省垣,謀昭雪未遑,課兒輩讀乃聘師於家,教予兄弟程課嚴而引誘切。復之不致墜落稍有寸進者,皆師力也。嵗辛卯,師始列膠庠;癸巳,以第一人食餼。秋闈屢报罷,遂旁研諸子百家之學,於岐黄青烏奇門遁甲虚中子平之術靡不通贯。先世精堪輿術,師益闡發之,既成《仁孝一助(= ?)》一書,甫出版風行一時,滬上已再版矣。近更一意著述於國中名勝古蹟、交通險要,兼有發明,不特術數之言,且進而包經世之學,書成必更不脛而走無疑也。師太母僅妊師一人,今年八十有三,強健如少壮。師有子三人,孫六人,季子及冢孫先後畢業吾族高小學校,諸孫亦正在肄業。頭角嶄然,知福澤所鍾,迥異恒流矣。今秋八月十七日為師六秩弧辰,同門諸友思為師壽,而師以古人恒言不稱老辭,復重違師意,略述所知,伏乞海内鴻碩錫以琳瑯,俾壽吾師者即以為吾師斑斕助,不勝光寵之至。

三十三、送族姪素庵赴省試序 己酉(一九〇九)

丁未春友蓮赴省考職,予作序送之,而以此途為朝廷所不足輕重矣。今歲己酉,又為舊時大比之年,兼拔萃優行两科同時並舉,皆於學堂暑假期内舉行。族姪素庵與予聯牀十餘載,志行誠壹,自前嵗開辦族學,任教授兼校務,敦篤不懈。近將赴省與試,素庵曰:“予於三者皆非所望,特科舉已停,省會且無因而至,固將借此以廣游歷也。”予曰:“子毋讏言。子殆鍳於予之前說,而真以朝廷視此為無足輕重乎?”夫往者予以朝廷已决廢科擧,令天下郡縣普設學堂,則必注重教育,而視此為殘羹冷炙者,其勢然也。然自三年來興學之詔屢下,而地方之廢弛也如故,守令之玩視也如故,絕不聞斥一官、革一吏,以為阻學者懲創。反於學堂多方以難之毛細,以困之使人罷敝,於無謂之文告不暇,安所得真精神教育哉?子任校務久,於其困難情形及有司之翫愒而視為不足介意,目所習見,無俟予贅述。予向者之言,將適成一反比例矣。子豈真以朝廷視此為無足輕重乎?且優拔两者視考職亦稍有間矣,考職不過得巡檢典史而止。予向為友蓮言,蓋惜其大才而小就也。至於優拔两途,入可為小京官,任主事中書之職,出亦可為知縣,膺民社舉。平日所藴蓄於中思利濟眾生者,未始不可於兹一發洩之,又何容輕視此行乎?子行矣,其勉之同行之銘丈為予夙所嚴事,曉初為予同嵗生,仲瓊、友韓又皆予門下士,幸并以此質之。

三十四、《砥齋文存》序 庚午(一九三一)

吾汀文物,寧化為最。自鄭水部詩文著稱,炳炳炎炎,代有作者。寒支崛起,胎息周秦,氣節文章,跨越前古。其後,經笥蛟湖留春清夫諸集踵接而興,彣彣乎侯其褘。而汀為山國,在昔海道不通,風氣梗阻,惟寧東趨會城,建瓴直達;西錯寧都,浮虔水出大江;北沂建溪,隃仙霞嶺入淛。胥人文淵藪,士而有志用世。一出里門,良師益友近接眉睫,宜其人材成就之眾也。吾同年友劉幼蘇,產寧望族,少有志於用世,學問淵懿,自言出石城黃棣齋、龍南黃海帆二先生門。海帆予未耳其人,棣齋治古文,雅負經濟,縞紵往還,一時僑札。清季寧士舉於鄉、領解首者,悉隸門下。顧其母窆石之文獨屬幼蘇,其推重可知已。幼蘇丁未會考用主事官法曹有年,民國肇造,連任省、國會議會,日與當代通儒蒐討利病,學識愈廣,文亦造詣益深。自國會解散,首都南遷,君不樂仕宦,以貧窘故,勉任瀋陽、馮庸、北平、民國各大學教授。寧非士不得志於時者之所為哉?予自丁酉同舉於鄉,戊戌識君都下。紀元初,復共事臨時省議會,暇輒上下古今縱談,夜分不寐。嗣是交益密,而蹤跡反益疏,十數年僅一面。邇予僻地居潮,鬰鬰二載。去冬君自故都寓書,並郵示《砥齋文鈔》两冊,自序:“甲寅以還,十年不作一文,近乃稍稍為之。因區前後所著為上下編。”來書又謂:“此道已為世所厭絕,惟吾两人道義切思越三十載,敢求點定,辱教數言。其有可采者,摘如千首,存之家塾,俾吾後人知曾經大匠之一,顧為幸多矣。”予得書赧甚,念憂患餘生,學殖久落,管窥蠡測,豈能埤益絲毫。既披讀再三,乃見諸作斤斤繩墨,極意摹古。作者其間傷時念亂世道人心之感,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至於叙述先德,則又兢兢然。唯李翱之不明不仁是懼,情彌真而語彌摯,言皆有物,命筆良不苟矣。夫天壤間惟至理至文歷劫不滅。它日徵寧文獻,吾知必於寒支經笥外,别樹一幟,此道豈終為世厭絕乎哉?不辟僭妄,選其尤者三十首综為一卷,不復區别前後,謹序而歸之。

三十五、《贊育草堂遺藁》[1]跋 癸酉(一九三三)

《禮》以父殁不能讀父書,徒存手澤。嗟呼!手澤又豈易存哉?世變之亟也,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故家舊族宗器遺文蕩然殆盡。予先人幼負奇氣,沈潛經史百氏,旁及諸藝術,靡不精通,尤耽吟詠,然積藁(=稿?)甚鮮。趨庭日,嘗請之堂上,先人曰:“予幼讀書志在用世,厭棄八股,好為詩。壯歲游豫章,遇藍、温二友,酷嗜予詩,舉新故諸藁悉畀之,意謂事業無窮,此雕蟲小技區區者,不足輕重也。歸未幾,而文館變作,與季祖就縲紲,父子相依,有所感觸,一寓於詩。當是時,懼無脱[2]獄望,可存之什先後寄家。及歸,無一存者。篋中所餘皆非惬意之作,稍可诵者,惟《题鍾孝子傳》、《上孫邑侯》數詩耳。近為汝輩衣食婚嫁而吟,事廢矣。”又曰:“凡為文,務求其切,不切便為陳言。昌黎:‘陳言務去。’所以能起八代之衰(= ?)也。予本不經意於詩文,然凡所題贈,必稱其人其事出之弗鬥靡也。”不孝所聞於庭訓者如是。繼遭大故,嘗輯遺詩,請銘於鎮平家倉海先生。其後聞諸族父燕山曰:“仲兄之詩不苟作,即命題亦有深意。如《贛游舟中所寄》、《萬安思親》等是也。”問詩中語,則曰:“忘之矣。”積年摉輯,編為文一卷,在獄詩一卷,出獄後詩一卷。民國成立,備員省議會,以之請序於議長林西園同年,擬付印刷存之家。乃飢驅奔走,勿勿未遑。十八年春,辟地南行,未及携出,而家藏悉投流水。廿年秋返峰川,適保安隊至鄉,彤姪回里,見一冊於廢纸堆中,卷面污損,檢視驚曰:“此先伯祖遺藁也。”急寄至峰,喜甚。不數日,救鄉團襲峰市,肆搜牢,復遭遺失,懸賞購還[3]不可得。二三年來,耿耿此心,引為大疚。今年天中節後,友人羅君青塘在里復得一冊,輾轉寄潮,則亡弟子琦手錄也。嗟呼!先人此藁出於劫灰之中,前幸存而復失,今已失而再得,敢不兢兢保存,忍謂在處有神物護持而不加珍惜哉?青塘留心地方文獻,為人重義而固窮。去年曾覓[4]先人遺詩數十首,為學生手鈔,而非全藁。今更為不孝彌此缺憾,深情高義,世世不忘矣。里居時,又嘗錄示先人在汀寄家四律,為遺藁所無,今補諸第二卷末。而附錄志、贊、表、狀為[5]第四卷。將竭蹶謀貲[6],付諸印刷,免循覆轍。先人素體[7]強健,遽以耆年棄養。矧不孝多病之軀[8],今年[9]幸而周甲,豈能久存?苟茲願得[10]償,庶幾可見先人於地下矣。癸酉閏天中節後五日,男復謹跋。

[校注]

[1] 《贊育草堂遺稿》於民國二十二年(1933)由潮安梁麗新承印出版。

[2] 脱——《贊育草堂遺稿》作“出”。

[3] 還——《贊育草堂遺稿》作“回”。

[4] 覓——《贊育草堂遺稿》作“覓寄”。

[5] 為——《贊育草堂遺稿》作“等篇為”。

[6] “將竭蹶”三句——《贊育草堂遺稿》作“將竭蹶措貲付印,免再遺失”。

[7] 素體——《贊育草堂遺稿》作“素”。

[8] 多病之軀——《贊育草堂遺稿》作“多病”。

[9] 今年——《贊育草堂遺稿》作“今”。

[9] 得——《贊育草堂遺稿》作“獲”。

三十六、《贊育草堂遺稿》再跋[1] 癸酉(一九三三)

當游人觀蓮之節,正賤子懸弧之辰。旅潮同人以六十曰耆,温公與耆英之會,蓮花並壽,茂叔傳壽世之文,宜斟蓮葉之筩杯,藉祝荷花之生日。峻辭不獲,雅意彌殷,合汀龍之寓公,集瀛洲(酒店名)之仙館,肆筵設席,製錦張屏,談笑生風,歡洽竟日。酌以大斗,相與黄耈之期,錫我百朋閒致朱提之贈,更有他鄉良友、異地同心,嘉惠遙頒,雅饋迭寄,受之滋媿,卻之不恭。因念先人遺稿,本為焦桐之餘,備歷燔書之劫,得而復失,幸哉獲全,雖藉呵護於神靈,委灰曾免,儻再散蕩於兵火,遺憾何窮?爰就贈金移為印費,庶先人手澤託以保存,而賤子心香將永戴,祝謹附數語用誌弗諼。至拙作述懷,友聲和韻,邇日領惠已百五十餘家,容俟彙齊,别圖付印。癸酉荷花生後一日復再跋。

[校注]

[1] 本篇錄自《贊育草堂遺稿》(民國二十二年由潮安梁麗新承印出版)。

三十七、《五十贈言彙編》自序 癸亥(一九二三)

念廬居士五十之年,同人不棄,贈以詩文聯語,大兒師軾裒錄成帙,老友晦庵從而選定之。及門諸子醵金謀付印刷,居士曰:“不可名者實之,賓無其實而名焉。予者為近諛,受者為不知恥。諸君子愛之深,斯言之重所稱頌,遂逾量而溢美焉。某既受讀,而心瞿然,而色赬然,而汗涔涔然,遽以播諸人。閒人其謂我何?阿私所好之譏,諸君子其能免乎?”諸子曰:“是阿非。”阿是諛,非諛自有公論。茲未遑計及,惟一時朋舊之雅,故師弟之情感,有不容泯滅者。矧吾師恬退,非赫赫炙手可熱比及門,縱阿其所好,海内諸先生又何所希翼而貢諛乎?既辭不獲已,遂勉從之,而更為之說,曰:古之君子贈人以言,頌不忘規,或正言而使之悟,或反言以託諷羔裘。雞鳴之寓,剌泂酌公劉;卷阿之寓,戒讀者得微意焉。諸君子殆寓规於頌,將使某反省乎?抑有初鮮,終昔人所戒,人生中年後世故日深,子孫之計日遠,世有窮經飭行,為鄉黨交游所稱,而晚節不終,反遭鄙棄者。諸君子殆又勵終於始,欲使某固節乎?某惟有審其所已有者不改乎?此度於其所未能者力求乎?晚進以無負諸君子期許而已。曲禮記人生自幼以至期頤,俱以十進,故世俗稱壽者倣焉。天假之年,不遽與諸君子别,自兹已往,某之道德學問事業進乎?退乎?抑中止乎?將於進十之年,諸君子之鄙棄與否,稱許之增進與否验之。上壽不過百年,其以是編為後五十年之對鏡可乎?

三十八、《鉤沈鼎新錄》序 甲申(一九四四)

自古忠貞亮節,有必待易代後而始彰者。其人身丁鼎革,恨未一死以從。吾君猶冀藉一成而興故國,招致豪傑措給餉需,協贊義軍,力圖匡復,所志不遂,齎恨以終。忌諱之朝,無人敢為記載,表其心跡,而悠悠口舌,復多委巷之談,此吾友李子栢存《鉤沈鼎新錄》之所由纂也。《錄》為其族祖二何先生而作。先生明季進士,作宰著績,召對稱旨,擢編修,充東宫講讀。逆闖陷闕,備受五刑,不汙偽命,潛身回里。温仲和纂《嘉應州志》坿辨具詳。至於父子贊助義師,籌兵措餉,大埔温廷敬纂《明季潮州忠逸傳》更招揭之。所著《三柏軒集》,世少傳本。十年前族孫大中輯為文存,印行於世。顧世於先生尚多疑議,實未詳考先生之事而推究其心也。栢存慨念先芬,網羅左證,辑為皇言錄卷一,崇祀錄卷二,集外遗文錄卷三。李氏自治會本先生型族遺規會所,又為先生敕書樓改建,坿錄為卷四。《鉤沈鼎新錄》其總名也,將付印刷,書來屬為之序。按,松口李氏遷自吾杭之官田,官田李職方先生於先生為兄弟行,職方殉國,先生為撰家狀。當國变南歸舟次杭川,職方出見,兄弟相抱,痛倒鼎湖,見仲子楩撰《<燼餘集>序》。是時行都雖覆,閩粤猶明土也。福京既建,山寇縱橫,先生部署鄉里子弟為弭盜之會,實即勤王之師。故老相傳饒塘張吉、豐順吴六奇並擁徒眾,而吴尤強悍,聚衆三河,圖略松口。先生單骑造其壘,與之誓畫蓬[羊束] 灘為界,各保境毋犯,松口百里內得免蹂躏。時有李秤榦、張秤錘、吴秤鈎之稱;秤之為用,鉤與锤皆繫於榦,先生之負重可知。里諺流傳,未必無稽。觀於紹宗襄皇帝行在建州,敕加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督理廣東兵餉事務,並改季子梓禮部祠祭司為兵部職方司主事,同往催募,勗以父子同心謀國,光贊中興,是先生訓練鄉兵,非徒捍衛一鄉而已。不幸紹宗蒙塵汀,陷潮亦随之。然恢復之心,未一日忘也。永曆四年敕諭:糾合義勇,靖惠固潮。又敕趨赴行在,所有義師交爾子,同撫臣王竽商榷圖惠。蓋自李成棟反正,全粤雖復,尚多陰持两端,而惠州總兵黃應傑首據惠州,叛降於清,故有靖惠圖惠之諭。成棟死潮州,總兵郝尚久降於清,旋反正。郭之奇《策閩疏》有云:“銓貳李士淳,僉憲羅萬藻、賴其肖,兵科谢元汴,起義於潮,蠟詔相通,修矛敵愾之眾,一呼萬應,足見光贊中興,始終如一。”先生五奉永曆,敕使敦促,備載此《錄》。己丑奉詔候命齊昌,見壽程鄉,令父母序齊昌即興寧為惠屬。邑惠雖降清,刘子葵扼守龍川,惠北諸邑無恙,故得於此候命。葛《志》所記事蹟,謂“五奉”、“敕使敦促”不出乃處。忌諱之世,不敢質言。猶紹宗所加新衘,訖未自署,亦恐觸忌耳。劉《志》云:“順治十年奉旨起用,斷非事實。”據《譜》,先生生於乙酉,時年已六十有九,古禮正在懸车。新朝胡為起用?果爾必有所疑忌。以滿清淫威,豈容堅辭不就?況葛《志》修於順治十一年,不載此事;温《志》不察,反謂“五奉”、“敕使敦促”。其四皆南都以後,是直以其一為滿清矣。吾獨恨當時所稱“秤錘秤鉤不與榦合而為折衝”者,用吳降清官潮州總兵,任張守備開鎮黄岡,建行台於三河,當尚久反正、松潮交通中為所梗。先生獨不仕異族,誓忠於明,心如不死之葹,口銜填海之石,滄桑變遷,心如百結。福田一序,早自道矣。又豈但《登塔記》所云“春采西山之薇,秋賞東籬之菊”,遂足舒其鬰轖哉!予以栢存表彰先德,懃懃下問,故不憚辭費,旁徵曲證,兼采里諺而為之序,而於先生大節自謂“於是錄外,蓋不無少助一二”云。中華民國三十三年一月,上杭丘復謹序。

三十九、贈潮安縣長辛侯序 甲戌(一九三四)

潮安為嶺東大都會,舊道府治在焉。在昔潮梅為共道,梅屬五縣、潮屬埔丰二縣,皆一水通潮,商於斯,工於斯,學於斯,與道出於斯者日眾。俗多拘忌,遇有不測,居停主人輒促他遷,倉卒無所措手足。七縣好義士憫之,以同屬客族,語言風俗習慣相同,情無隔閡,令建方便所於上水門外,居各屬之。有疾病者,繼設醫局,施診助藥。更購義山,利便埋葬。仁人君子之用心無微不至,已四十餘年於茲矣。常費經各善士捐金助產,勒石永久。邇因開闢馬路,拆去店產數間,收入减少,物價則日高,出入不能相抵;方便所如故,醫局已名存實亡。本年□月遂發見报載盗賣義產之事:陳海泉者,陳耀庭之子。耀庭為局所僱員,任職日久。身故後僉以海泉久随其父,許其襲職,以資熟手,不意其竟敢看守而盗賣也。同人組織整理委員會,與之清理。海泉避匿不見,反隐其實情,冒稱主任,以感觸辦理困難,願獻慈善常款,向潮安縣政府陳詞以進。時縣長辛侯,恤民疾苦,軫念痌瘝,方倡辦集安平民醫院,遂准其請。逮七縣旅居人士知之,業已呈報立案矣。七縣人士據情請求侯,慨允轉請撥還。旋奉東區綏靖公署核准,侯並遵令,派員監督整理。於是去者復還,廢者復舉,救生恤死,澤及幽明。七縣人士感侯之一視同仁,從善如轉圜也,謀一言以彰德政,以予籍雖隸閩,同屬客族,相詣徵文。予因之有感焉。竊以今日民德日漓,人心日險,作奸負慝之輩,往往百出其計,飾為美辭,以動長官之聼。即如此事,同為善舉,豈疑有他?彼已辦理困難,願求合作,有何不可?侯之准其所請,亦固其所。惟在他人,則鐵案如山,必以收回成命為自失威信,不肯舍己從人,不知逆詐億不信君子不為。磊落光明,英雄本色,已無所利於前,更何所私於後,始終本此籌維公益,善與人同之心,絕不参絲毫成見於其間。此侯之所以為近世所難,而庶幾古之循吏也歟!無怪七縣人士相與頌德歌功,謀所以傳遠而垂久也!予雖不文,而辟地是邦,託庇日久,用敢不避狂瞽,本七縣人士所欲言者書之,以諗當世,俾共知侯之籌維公益,善與人同之盛心焉。中華民國二十有三年,歲在甲戌一陽生日。金城寓民,上杭丘復謹撰。

四十、送上杭縣立初级中學復校後第六届畢業同學歸里序

綜覽吾國歷史,論文化,自三代以迄两漢,中國固有文物獨自發皇魏晉以還,兼收亞洲各部文明而調和之,至有清末葉,更受歐洲文化之影響,反為之奴隸,而不能自拔;論教育,漢以前官立學校與私人講學並行不悖,西漢分科射策,發科舉之端,魏行九品中正,科舉中罷,至隋煬帝建進士科,科舉復興,唐因隋舊,直至有清季世始全罷。科舉之於中國,前後有一千二百餘年之久。誠如班固所云:“開祿利之路。”其影響於人心風俗者至深且大。其間,學校教育未能有顯著之成績,甚至徒有其名。宋仁宗時,天章閣侍講王洙嘗言:“每科場詔下,廣文、太學、律學三館學生多至千餘就試,試已,生徒散歸,講官倚席。但為游寓之所殊,無肄習之法,居常聽講者一二十人爾。”學校教育之衰(= ?)廢,於此可見一斑。惟其時書院制度蔚起,宿學通儒,聚徒講學,宋學之勃興極一時之盛,蓋有自也。後元明至清,一以科舉利祿束缚人心,所謂學校不過儲才以應科舉耳。清季鴉片戰爭以後,曾胡左李輩遂創設學堂,派遣留學,以吸取西洋文明,開近代數十年新教育之局,乃當事者徒事模仿而不適國情,偏重都市而忽略農村,其結果僅得自然科學之皮毛,以装飾門面;所培養之人才,亦不過為帝國主義者供奔走之買辦階级而已。居全國最大多數之農民大眾,雖與教育絕缘,而其惡影響仍不能避免。蓋一般受教育者,不能真正獲取科學知識,而只知享用科學製成之事物,影響所及,一般民眾亦不問其有無生活能力,而生活慾望亢進,社會乃陷於不安狀態,教育之於國脈民命關係重大。今若此,其前途尚堪問耶!文化教育之所趨,既如此不滿人意,如今而後,惟望有志青年克自振奮,一反過去科舉利祿之陋見與乎西洋文明之枷鎖,本我國情,對世界文明兼收並蓄,融合為一體,另闢一光明之前途,國家民族世界人類實利賴之。上杭縣立初级中學復校第六届畢業同學將歸,來乞言。諸君來自農村,吾固知非為禄利而來也。其歸也,亦必大有為。因為論列吾國教育文化之所趨,及有待於今後之努力者,望本至誠以成已、成物之旨,為今後之人類社會,一盡其應盡之義務焉可!

四十一、東豁丘氏義倉序 戊子(一九四八)

上世耕九餘三,家給人足。自井田變為私產,農民賃田而耕,稍一歉收,即苦乏食。漢耿壽昌倡立常平倉,榖賤則增價收入,以利農;穀貴則减價售出,以利民。宋朱子更立社倉,貧民夏受粟於倉,冬加什一以償,小歉減其息之半,大祲則盡免其息。行十四年,計惠足以廣則永除之,此皆官給糴本而為民備荒者也。隋長孫平則勸民出粟以備荒,名曰義倉。後更分上中下三等,計等收税,皆不能無弊。隋之義倉,流而為暴敛。朱子社倉,變為青田,非徒無益,而反厲民矣。獨范文正公置田數千畝於姑蘇,為范氏義莊,凡族中嫁娶喪葬力不能舉者,取給於此業,為族有出納之權,操之族人。公子純仁,更繼志而光大之,世守弗衰(= ?)。或謂文正先憂後樂,為秀才時,已以天下為己任。設施乃靳靳於一族,得毋太隘,不知愛由親始,積人成族,合族成國,人各收其族,而國自無顛連無告之民乎!吾族義倉成於三十五年,舊與高、范两姓有五顯古廟,像設燬於兵禍。鄉區以其地為辦公之所。三十四年,藍溪别建鄉公所,冬成遷往。三姓招設商棧,其租穀五族得四分之二,兩姓各得四分之一。吾族並於外架厨房一間,又於其下建造商店左右各一。將竣,两姓願補派用費,店歸共有,以三年租穀為酬勞,吾族允之。凡鳩工、庀材、計畫、督理皆族姪燮飛任其勞,不肯受其穀。然於族不受酬可也,乃並兩姓所酬均辭之,予以合族經常用度已有公嘗,而此租穀無需動用,乃倡立義倉,將各店租穀及五福橋亭下畔店穀合併儲存,每年夏間發借接濟貧苦糧食,三年後,年撥若干獎勵子弟學業。商之族人,僉以為善。吾族義倉於是成立,予之蓄此志也五十年矣。曏者,先子恆言,義倉義學並為急務,故於己亥冬運米備荒為義倉之初步。辛丑秋勸捐築校為義學之始,基款集而先子棄養。明年,興工築成族立立本小學,即設於此歷辦,二十三年,兵禍停燬。二十四年,族議節縮祀嘗用度,並立本校產私人會產合為丘族公嘗,以建築立本學校完成為止。既成,鄉設中心小學以為第二部。三十一年,四鄉倡辦明强初中,藍溪中心學校遷入焉。小學為義務教育,即古之義學,無須更設族學,是當以義倉為急矣。予自任明強董事長,連年心血所注,於合族義倉,力有未逮,然此心固未須臾忘也。今成立幸既三年,惟望經理其事者公平勤慎,合族則顧念大局,勿争小利,相與維持而擴大之。如范氏義莊,將來婚喪貧而無力者,鰥寡孤獨窮而無告者,皆有所資助,不特借濟糧食,鼓勵學業而已,不其懿歟!予已訂立規約,願共遵守,并序其成立之由於簿端。中華民國三十七年戊子立秋日,念廬老人撰。

四十二、黃阬丘氏六九郎公裔重修支譜序

吾丘氏遷杭始祖曰宋三五郎公,生十子:伯一郎至伯十郎。明户科都給事中,冊封琉球正使弘,清進士韻,皆伯四郎公房。清訓導,倡辦上杭民立師範濟宽,與姪日本早稻田大學政學士仰飛,皆伯九郎公房。明御史南雄府知府道隆,與弟應天府治中道明,灤州同知道充,清倉場總督遷居湖北樹棠,皆伯十郎公房。吾房祖曰伯七郎公,生子八郎公,字繼龍,生三子:長惟長,世居南阬;次惟福,為吾房祖;三惟祿,遷黄阬,有孫曰四三郎,世承舊基;四九郎,遷湖洋;四十四郎,遷來蘇林塘。四三郎生六一郎,生子三人:六九郎居黄坑上邨;六七郎居下邨;六十郎遷今廣東蕉嶺縣白泥湖。清棄台灣,總統全台義軍,倡立台灣民主國,逢甲别字倉海,改革後以字行,任廣東教育部長,其子念臺,國府任命台灣省民政廳長不就,任台灣省党部主委,即其裔也。黃阬文物素盛,清季廢科舉,興學堂,穀田茂才躬之粤考,求學務歸,而合上下邨倡辦璜溪、崇德两等小學堂。璜溪者黄阬别名,穀田所改。上杭有學堂自璜溪、崇德始。商人香楠捐银百两為助,經費短絀,復挪墊三百餘元。杭城大宗祠民立師範之設,更捐百餘元助其成。省視學饒漢祥報省,以“毁家紓難,求之縉紳中尚千百不一覯,竟得之闤闠,洵為難能”云。穀田、香楠皆居上邨,其重視教育也如是。族舊有譜,上下邨分修。上邨六九郎公譜,權輿於弘治十七年嵗貢任廣東和平知縣昂,其後庠士之麟,清擧人四川銅梁、河南項城等縣知縣志高,相繼纂修,皆為鈔本。至清光緒己丑,篤臣茂才從事增纂,付之剞劂,迄今六十年矣。古以三十年為一世,人事變遷不一,故譜必三十年而一修,今數已倍之。穀田令弟甘田,懼先代之嘉言懿行生卒葬地久而莫記憶也,商之父老伯叔,倡立譜嘗,負責續修,不更設局,秉筆二年既成,請為之序。今夏,里居無事,友人邀往入城,適甘田以校對印刷在縣,首冊未印,屬為審定。予瀏覽一過,携之返家重閱之,而歎甘田用情之摯,致力之專,深為嘉許。《禮》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譜者,收族之一而尊祖敬宗寓焉。往者倉海先生賞為予言:“思合閩、粤、赣、鄂、湘、桂、川、黔諸省屬遷杭始祖三五郎公一派者聯修宗譜。”而事體重大,功不易就,齎志以殁。今遷黄阬祖曰惟祿公,為遷杭始祖之曾孫,世居黄阬之六九郎、六七郎兄弟又為惟祿公之玄孫,情親義篤,雖分居上下邨,而衡宇相接,鷄犬相聞,猶一家也。甘田盍合二公裔為一譜卷帙,當一甚繁。六七郎公裔覺民、載五等又皆洞達大義,志同道合,果爾不更情親而義篤乎?甘田其勉乎哉!

四十三、明強第六届畢業同學紀念冊序

人不可獨學而無友,今日學校聚諸生於一堂,教師為之指導,同學為之輔助,其造詣也較易。教師所教不一人,遇有疑義,人人各執一卷以問,則教師不勝其煩。惟同學之中,互相質正,互相研究,義理自明。即有未明,然後質諸教師而明之,則事半而功倍。至平日語言舉動,或溢出範圍而不自覺,教師亦或不及知,惟同學知之,而指陳其失,則凜然就範而不致{僭[日→心]} 差。此勸善規過、賞奇晰疑,教師而外,尤有資於同學之友也。吾國學制分小學、中學、大學,而小學、中學又各分初級、高級,某级肄業,幾年畢業,皆有定制。所謂畢業云者,以修某级學業既滿,告一結束,非謂學業於是便足也。蓋人生境遇不同,勢不能俱升至大學。惟小學為義務教育,國民所必肄習,謂之國民學校。至初级中學以上,則視其家庭之能力焉。初中肄業之期三年而後畢業,而此三年之中,人事不常,其能至於畢業者,往往不及三之一,其難也如是。所以每届畢業而有紀念冊之編,錄紀既往,即所以勉將來也。教師之指導有方,同學之輔助得力,皆既往之事。此後何以無負教師,無負同學,并無負學校,皆將來之事。無論再升學與否,人手一冊,人存此心,必求無負於學校,無負於教師暨同學,兢兢然跬步不敢。苟升學,則力求高深之學業,為母校光;即不升學,亦力任純正之事業,不為母校羞。一展卷而如見教師在前,同學在側,敢不勉乎?抑常人之情,朝夕聚處,如家人父子兄弟,然不覺其會合之難也。及一出校門,勞燕分飛,雲泥遠隔,風雨如晦,鷄鳴不已。言念君子,我心維勞,安得一見而喜動顏色乎?有此紀念冊,魚雁可以常通,而情義不致隔閡矣。今夏,明強第六届畢業生三十三人編此紀念冊,以予為此校創辦之一人,任董事長至今,請為之序,因揭其義,以題於簡端。

四十四、李九香先生義行序 丙子(一九三六)

梅縣李子栢存輯志乘暨名公鉅卿表彰其祖九香先生之文,彙為一集,付諸印刷,以廣流布,屬爲之序。予少聞先生義聲久矣。松口廣福石橋之建築,費金數萬;峰市設立救生船,功德尤大,亦先生出貲為多。予時聞其風,然尚未詳其人也。厥後讀光緒《嘉應州志•列傳》知,先生渡南洋,商荷蘭屬之葛羅巴,以資雄海外而好義。繼得《求在我齋集》讀之,則廣福橋、救生船之紀述,炳然具在,所為先生像贊及沈夫人壽序,推崇備至。《集》為温慕柳太史著。太史通儒碩學,嶺東鉅子,不輕許可,其推重乃如此,知先生之著義聲於世,非漫然也。自清之季年,閩粵之交以華僑著稱,如胡子春、謝松玉、張弼士輩接踵而起。近世胡文虎兄弟,尤震動一時,每一義舉輒慨助數萬數十萬金不吝,皆先生導其先路,而先生尤無所為而為跡。其致力地方善事,豈徒顧眉睫哉?昔范蠡三致千金,其所與必自貧交疏,昆弟始中庸遠邇高卑之喻。孟子牛羊及孺子入井之論,均就耳目所接近以求善心之所安,推而暨之,天下非必忽近鶩遠,徒藉以媚當路而釣名譽也。若先生者,可謂知所先後矣。予於改革之嵗,識栢存於廣州。南京组織臨時政府,倉海先生任粤代表,予與栢存俱偕行,聚首月餘,笑言歡洽。自茲一别,会晤恒稀,同行諸人,半皆物故,惟栢存、莘畇及予存,然皆垂垂老矣。予喜栢存之能述祖德而發揚先芬也。謹拜手而為之序。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四月,上杭丘復謹撰。

四十五、南洋上杭同鄉會琴冈特刊序 丙戌(一九四六)

中華民國紀元前十二年庚子,予思為南洋之游。時家倉海先生治裝待發,擬與偕行。二月中至,鎮平先生已於正月底往,遂不果,耿耿至今四十又七年矣。南洋群島多為吾先民所手闢,無國力保護,致落他人手。然吾國人富有冒險性,堅忍耐苦,不避險阻,不畏艱難,隻身渡重溟,致鉅富者綦眾。以予所聞,鄰縣如嘉應李九香、谢松玉,大埔張弼士、戴欣然,永定胡子椿,皆傾動一時,聲名籍甚,吾杭獨無聞。十數年前,杭人南洋始成立上杭同鄉會。日本襲據星洲,會務停頓。去年日本投降,重行规復。會長游君杏南,副會長藍君汀應,皆素孚眾望,久洽鄉情,又得諸董事之協贊,會務推行不遺餘力。最近將有琴岡特刊之出版,用以互通聲氣,聯絡感情,鄉誼將於焉益密。琴岡為縣治對岸之南岡,形如橫琴,故名人即以為縣之别稱。茲刊以此名,明其為杭人之出版物,而睠(= ?)懷祖國,不忘故鄉,亦於此見焉。往者故鄉倡辦明強中學,於今五載,畢業四班。春間因經費支絀,議勸募永久基金。予以董事長名義,致書游會長,得藍副會長暨諸同鄉之贊助,匯回國幣壹百柒拾陸萬餘元,比較家鄉所募得二分之一。諸君不忘故鄉,維護教育,情殊可感。嘗以吾國人昔無國力之保護,尚能占南洋一部分之勢力,今中央已設僑務委員會,此次國民代表大會,僑民占四十名。中華民國憲法保護僑民,訂有專條,將來發展當靡有既。吾杭人應運而興,本互助之精神,泯猜嫌之意見,何難駕鄰縣梅埔永而上乎?其即以玆刊為嚆矢可也。杏南書來屬序其端,予久思一游南洋,今老矣,無能為役。極目天南,神與俱往,喜吾杭人之發展有期也,遂樂為之執筆書。中華民國三十五年民族復興節,念廬老人丘荷公序於故鄉,時年七十有三。

四十六、連城北團溪尾黃氏支譜序 乙酉(一九四五)

二十七年夏秋間,連城黃君佩囊來杭城,邀予為蓮峰之游。時連城纂修縣志,款予於志局。其編纂處避囂設於北團溪尾之忠武廟,距城二十里。志局諸子既導予游蓮峰,繼往溪尾,見其山木蒼鬰,溪流渟泓,雞鳬比鄰,禾稻布野,令人飄然有塵外之想。元代林商税大使懋避亂賞在此,其時人煙未稠,有田可稼,山可采,水可漁,為邨居樂土。佩囊之族祖亮實啟宇於此焉。連城黃氏先世名三郎,與兄大郎自寧化之朱阬來遷。子姓蕃昌,布衍全縣,佩囊東芷溪,與溪尾同祖三郎。自三郎至亮,七世聚族于斯既五百年,隃二百戶。東鄰志局,嘗招飲父老子弟,秩秩然有禮讓風。近年其族善士等議修支譜,以佩囊嫻譜學,又賞躬至朱阬,訪求祖居、墳墓,仁孝肫然,延之主筆政。族故未有譜,善士先人積登翁篤於宗誼,記錄頗詳。佩囊乃據以增刪纂輯。譜成,錄修譜缘起及管見、族規,致吾族人意請為之序。予觀其辨疑正誤,彰善癉惡,絕攀援,防冒濫,競競然以違背禮教失墜先業是懼。雖未讀其全譜,而纂述謹嚴,繼軌歐、蘇無疑也。閒嘗以宗法廢而譜牒興,私譜盛而宗姓紊。春秋時,齊、鄭皆孔氏仲尼弟子,顏淵父子外,尚有顏氏六人,曾参則同時有同姓名者,而三族之譜,全國皆祖宣聖,與顏、曾二子得毋攀附而冒濫歟!今者暴日投降,河山還我,正民族復興之時,或謂當廢除姓氏,躋於大同,然禮運所謂“不獨親其親,子其子”者,蓋孝慈之道,廣非無父、無子、無氏族之謂也。民族主義基於小群,必由家族自治,而國族乃大治,亦非無父、子、氏族之謂也。予以黄氏譜例得吾心之同然,爰推論之,為敍次如此。中華民國三十四年,日本投降東京灣签字後十二日,南京签字後五日,上杭丘復。

四十七、湖梓里丘氏績修族譜序 戊午(一九一八)

湖梓里丘氏與余同祖八郎公,遷杭宋始祖三五郎公之孫。始祖派衍十房,居杭者十九皆八郎公裔。湖梓里先世念二郎,孫千九郎自秋竹壩來遷。子萬七、萬八、萬十三房子姓蕃碩,蔚為鉅族,多徙之湘、赣他省者於戲盛已。余嘗愛其鄉土之美,泉甘而土腴,田圃鳞叠,收熟更番,隨地可以樹藝,族居無衣食之慮,又高踞萬山之巅,綿亙十里無他姓錯處;地遠囂塵,與人無競,四鄰至鄉皆非歷數千級莫達;無事自勤種作,有事易於自保。太平天國之敗潰,卒蔓延所至,里落為墟,此間稱桃源焉。其俗儉嗇而淳朴,子弟耐習勞苦,族長繩以禮法,莫敢不受約束,唯唯聼命。世有范文正、朱文公其人敬宗收族納諸禮讓復古之宗法,必自茲鄉始矣。鄉之南里許,節然而高者曰福圓山,明季李職方部署鄉民築砦結忠義社其地,椎牛飲血,不下百千人扞禦有功,紹宗勑(= ?)(=勅?)諭嘉獎。明亡,鎮江何應佑擁戴宜春王至此圖恢復。所遺明太祖像及龍盌迄今二百七十餘年,族人世寶貴之。使天未猒(= ?)明德,一成之田,一旅之眾,藉手中興,如少康滅過戈復禹績然,則兹鄉固有鬲之亞也。今披覽家乘記載,泯然無聞清綱嚴密,致令忠義之蹟不顯於世,可勝嘅哉!族舊有譜三十年一修,自甲申續脩後,于期既過。去嵗議纘前業,仲瓊躬往湘赣聯之,比歸設局。余厭家居之囂,久住其間。見仲瓊壮年盛業,固應爾爾,銘三、從五、寳瑲諸君,黄髮老成,亦日手一編,纂訂不勌(= ?),其勤若此。吾族居曹田,近六百年譜牒闕如,季父楚山先生有志未果。余小子碌碌奔馳,莫竟先志,良用自愧。既羡其鄉土之美,又未嘗不歎諸君敬宗收族之盛心,為不可及已。諸君命為之序,謹就夙所歆慕,及前人忌諱而不敢言者,以書於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