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老蚕集六（庚寅，五十八首）

一、今年千谷八十有诗述怀，次韵奉和^[1] 

謦欬关怀正^[2]暮年，两心相印两情悬。远非长路三千隔，近喜新诗八十传。雅咏邦基开寿宴，礼隆乡饮却宾筵。乐丰庐畔庐丰乐（君署庐名，左右读俱可），杖履优游自适天。

跻堂载酒聚门人，觉后多才有替身。性与时违宁守晦^[3]，书经口讲倍传神。丘明国语多文富，原宪华冠非病贫。内行朿修^[4]伦谊笃，仁民爱物本亲亲。

万象包涵^[5]一贯通，小山环峙大山宫。针砭薄俗无求备，陶铸英才不计功。世味久谙尝胆苦，家风能耐读书穷。平生富贵非吾愿，从未天公怨不公。

与世和同冺浊清，无人我相此心平。百年弹指加^[6]颐养，万卷储胸辍目耕。鹿角犹堪雄辩折，龙头何必大廷争。唱^[7]予和汝忘形久，不作寻常颂祷声。

[校勘]

[1] 本诗刊于包应森、包应钦编校《包千谷诗文选》，118-119页，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题为“千谷老兄今年八十有诗述怀，次韵奉和，固未敢作寻常颂祷之辞也，录呈  吟正”。

[2] 正：《包千谷诗文选》作“到”。

[3] 宁守晦：《包千谷诗文选》作“甘守拙”。

[4] 朿修：《包千谷诗文选》作“谨严”。

[5] 涵：《包千谷诗文选》作“罗”。

[6] 加：《包千谷诗文选》作“留”。

[7] 唱：《包千谷诗文选》作“倡”。

二、朱女士志成作四十述怀诗，其婿包君天白，余世好也，寄伉俪和诗索和，次韵奉和一章

枝头并蒂早花开，曾记云軿歇浦回。贫耐倡随饶至乐，贤称伉俪美多才。廿年兵祸频迁徙，三世医传佐化裁（天白传其大父暨先君之书，世精医，女士亦知医理）。四十强年刚膂力，和羹正合作盐梅。

三、遁叟七十之年作述怀四章，晦庵尝次韵和之序言固哉，莫示高叟择焉，且恕狂夫，君应一笑，壶卢我正半酣茗艼。今又越十年矣，其重唱一齣乎？但恨今吾才退，呈老友用俟河清

乐丰大有看书年，定慰人民望眼悬。骏极生辰（一作申）秋既获，贤能有子夏曾传。不妨多又逾三爵，何止高雄惊四筵。师弟一堂朋满座，僛傞屡舞乱翻天。

门墻不计若干人，而子而孙且及身。八百岁犹呼幼稚，十千年欲赛飞神。（李贺诗：“欲使十千岁，帝道如飞神“。）长生不羡李延寿，足已何求杨救贫。师道尊严谁与并，君纲废后地天亲。

不求文字蟹行通，格式依然写九宫。戒乱每援神力怪，修身兼备德言功。瓶留馀粟堪夸富，地可立锥那算穷。阶下花开春不老，溪头鸟对信天公。

鱼少非关水太清，而今坦荡不平平。胸无渣滓都经化，舌有锋芒尚可耕。吟咏滔滔诗不竭，防闲斤斤辩犹争。人刚退避离三舍，（小盘谷诗人以叟酬昔诗有“笔阵安排互斗争“之句，恐一叠三叠，未有止境，甘愿避君三舍云。）我且诙谐寄一声。

四、上年连殇两曾孙，庚寅三月廿六日第三曾孙又殇，情不能已，哭之以诗

昙花偶现遽生天，八百三旬去杳然。未识之无欣执笔，迟能言语好开编。鬓毛栉后真欢喜，匙箸餐时每送传。我纵达观难割爱，云胡致命坠由偏。

男曾孙竟第三殇，偏坠翻能致命伤。只怪家人太轻忽，保持调护欠周详。^[1]

[校勘]

[1] 原稿本首诗到此为止，似未结束。

五、题《赠血图》，为黄紫霞感谢日本福江里样征求作

血液有同有不同，相同谁肯济人穷。回生起死须臾顷，补救功真夺化工。

救人舍己古来无，百瓦亲将血转输。更却酬金真女侠，一毛不拔笑杨朱。

剜肉闾阎惯补疮，一钱目血富家常。（谚语：要富家一文钱，如要他目珠里的血。）福江具大慈悲性，堪号观音救世娘。

六、为陈子瘦愚三题《奉姑课子图》，奉祝尊慈廖太夫人八十大寿

祝寿母才跻八秩，题图我始第三回。十年一度欣提笔，百岁重逢快举杯。（百岁再百岁，曰“重逢“。昔予先曾祖母年九十六时，有姻戚贺年，曰：“恭贺大母过了新年百岁。”先曾祖母面他向曰：“我又不要你的饭供。“恐大母误会，特此注明。）孝以奉姑膺景福，慈能课子育英才。曾玄转眼含饴乐，健羡甘从苦里来。

七、题《天涯馈药图》

染翰才题《赠血图》（图为黄紫霞为日本福江里样女士作），又看图馈药来苏。三年伉俪沉疴起，佛露仙浆当得无。

八、海山自闽垣寄示《挽春限》韵诗，读劒南集有“莫学衰翁睡过春“之句，余今兴是衰翁矣。爰次韵作《过春》一首

愿丰楼外莳田才，雨足朋稀满径苔。一枕昏沉忘日永，千林淅沥望云开。竹孙绿挺当山路，梅子黄肥满水隈。我懒迎春留更懒，斟馀春酒且倾杯。

九、偶得一首

聪明聋聩两俱浑，不闭门人似闭门。虽死犹生生亦死，以吞为吐吐仍吞。鹧鸪嘹喨声频送，蚯蚓清高操并敦。阳里相从华氏子，涂行室坐忘朝昏。

十、和千谷八十述怀诗承叠韵见酬，叠韵再和 

少具文雄杨大年，强能笔谏柳诚悬。申公笑却安车聘，左氏勤将外传传。曾共检书跷短褐^[1]，至今讲学布长筵。伯阳守黑原知白，存养胸怀浩荡天。

与君同作倦游人，旧是寻幽陟险身。覔句南岩狮子吼（廿六年正月至潮，同游武平狮子岩），投文北渚鳄鱼神。（十八年二月与君至潮。君归，其冬复来。）观梅滴翠悲前少，（二十四年腊，君至潮，与罗品笙、李步青、江史豪游西湖，观梅滴翠亭。五人惟史豪年最少，而逝世已七年。唐《吐蕃传》：“贵壮贱弱，出入前少而后老。“得毋类是！）冲栅开元叹施贫。（是月廿七日，潮州善堂施贫开元寺，因争先出门，破栅压毙男孩二人，女婴七人。予作《施贫叹》，君读之，嗟叹不已。）老眊既臻腰脚懒，逢佳山水不能亲。

史笔休夸今古通，子长蚕室免刑宫。但寻我乐如鱼乐，莫问人功与狗功。岁百忧千胸境扩，（君五十后，予尝举古诗二语以相规戒，自是君胸境遂扩。）耕三馀九砚田穷。虚名毕竟将何用，乌有先生亡是公。

天留我辈看澄清，一卷黄庭心太平。长我三年穷不滥，复君二算馁犹耕。期毋忤俗惟宜晦，绝不矜能莫与争。有道无功思巧妙，（君见酬诗：“不作危言师有道，相期沈醉学无功。“有道无功，作对巧化妙极。）金钟切响振洪声。

[校勘]

[1] 褐：原稿作 {糹曷}，查字书无此字，疑为“褐“之误。 

十一、勷侯见予哭允贞诗，以二诗相慰，次韵答之

未免有情谁遣此，多君相慰示周行。此儿性颇生伶俐，爱洁穿鞋不上床。（予午饭后，例须睡目。一月前，贞至前，抱之上床，约睡二时而去。半月前又来，抱之上床，要脱鞋。予正要睡，不与脱，要下去，遂抱下而去。前诗皆记实事，因来诗有床字韵，琐细及之。）

齐物论原无毁成，有生终不若无生。弄人造化吾何怪，凉德伤心一再赓。

十二、三和千谷八十述怀四章，用韵不依次

纂修邑乘记当年，同住嫏环小洞天（廿五年志局借郭太仆卿小嫏环书室）。屈指今惟三老在（总协纂七人，今惟君与华君筱孟及予在），关心偏又两盲传（君与筱孟）。虽非无地容锥立，却是穷居并磬悬。为问及门诸俊彦，可曾介寿备开筵？

偶然梦与葛怀亲，携手春台着此身。击壤不知仍不识，均田无富亦无贫。燕毛序齿尊前辈，鸡黍谈心敬老人。日月重光君复旧，双眸炯炯倍精神。

浪游山水藐王公，脚快身轻兴不穷。曾八十年经抑塞，再三万日履亨通。贾生不用虚前席，孟子无须馆上宫。莫谓故人工说谎，补天重见（贤去声）女娲功。

常谈久既厌平平，别调翻新听共争。反老还童非呓语，拨云见日应同声。与君齐养乔松寿，合耦相期沮溺耕。何止期颐作人瑞，嘕然一笑便河清。

十三、筱孟先生前庚寅春正入学，甲历周而复始，今岁庚寅，重游泮水，近偶忆及，敬吟一律贺之

岿然鲁殿灵光在，采掇芹香六十春。年少秀才符贾谊（先生时年十八），科迟岁考纪庚寅。（学使莅汀岁考，应在己丑秋，因前一年恩科乡试，迟至是年正月始莅汀。）同门久托通家旧，（先子与先公同年入泮，先季祖因文舘事挂误，是岁重入府学，年六十有一，又与先生同年。）丛桂长留手泽新（先公君受先生有《桂丛山房遗稿》）。翩彼飞鴞今泮集，好音重与话前尘。

十四、即事

叫苦连天雨太多，破桥崩圳势滂沱。（自三月底下雨，四月无日不雨。廿七日下午大雨倾盆，歇而复作，亘数小时，东溪三桥皆破，第一桥梁及水底树皆拔去，南山角圳坏而雨不止。）稻花结实同稊稗，烟叶生霉等芋荷（烟叶不能晒炙，人比诸芋荷叶）。服怯衣单翻短袄，炊为薪尽冷闲锅。欲行不得肩挑衆，闭户难为觅食何。

十五、烬馀双盌，为郑前教厅长心南属题（有序）

二十七年“一二·八”之役，心公沪寓被燬，书籍珍物悉付劫灰，惟祖遗双盌无恙，匣以檀木，袭以重锦，国府主席林公亲为题署，因以“烬馀双盌”名斋。厥后八年，同盟胜利，还我河山，双盌历劫独全，实为先兆，永可宝贵。庚寅四月，心公书来属为题句，敬吟长句，用寄远怀。

金瓯既缺复完全，双盌团栾卜兆先。脱免劫灰前八载，护持神物后□年。名斋自喜拳拳守，与国同休永永传。元首留题倍珍贵，人间重并郑公笺。

十六、春夏甲子雨歌

术家水旱占甲子，春雨主旱夏主水。二月甲子雨滂沱，老农赤地愁千里。（“春雨甲子，赤地千里；夏雨甲子，摇船入市”，术家言也。）谁知晹雨不愆时，术家占验殊不尔。自从春尽雨初来，六旬甲子周复始。霢霂淋漓不肯止，稻秀泥蟠木生耳。山崩圳决桥梁圮，真将摇船直入市。昔遭水灾岁火豕，二十七日月在巳。乡中二千户波靡，迄今满地犹疮痏。天乎天乎胡至此，我欲笺天膝长跪。上天作事天担当，彼苍无不爱人理。

十七、书怀次笠山韵

明朝莫问夜如何，瓦釜鱼生认索驼。万卷残书舀劫尽，三章独寐爱槃阿。艰难身世渔樵外，丛杂诗文瓮瓿多。壮不如人思炳烛，崦嵫日短墨长磨。

十八、明叶文忠公玉带砚歌，长乐郑氏家藏

岸谷沧桑几变换，玉带环腰（砚刻此四字）石不烂。流传三百八十年，（万历九年癸酉至今岁庚寅三百七十八年，叶文忠万历十一年进士，卒年六十九，年当二十五。）金城围腰此横贯（徐阐之砚号小金城，见《清异录》）。笠劒轩主今康成，（心南前长福建教育，以一笠一劒倡学风，并以自名其轩。）旧砚家传叶福清。世业范乔能敬守，孙谋诒厥主文盟（心南大父云友先生得此砚，尝任鳌峰山长）。文忠铭辞十六字（铭曰：“静亦定，动亦定，寿以世计而永保其生命”），镇定吾能识公意。动静依然不改常，裁断何难处大事。忆昔公当万历朝，矿税部党纷喧嚣。太子危疑福王偪，静以镇动妖言消。天下安危身独相，知无不言章屡抗。臣言不用臣知止，引退岂曰矜高尚。五稔家居闽海边，惊传龙御上宾天。一哀未已一哀续，挺击红丸祚何促。明知时势不可为，思断鳌足奠四维。东山起慰苍生望，善类喁喁仗护持。斡旋有术嗟何补，朝廷水火分门户。 一木难将大厦支，忠贞偏遇昏庸主。老成再去善人空，当头委鬼茹花红。党争激烈终亡国，委曲何人解苦衷。此砚侍公常左右，幸不落晋江张尚书手。工书反播媚奄丑（张瑞图，晋江人，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枢务。崇祯定逆案，阁臣以瑞图无实状，帝曰：“瑞图工书为忠贤所爱，盖忠贤建祠碑文多其手书。”诏旨：褒美忠贤，词极骈丽，皆其手笔，坐徒三年，赎为民）合并，赵忠毅砚泰山乔岳高。东方未明鸡三号，（此为赵忠毅砚铭语：“天下望之如泰山乔岳。“《明史·赵南星传论》中语。）三百年后邂逅郑夫子。宝用珍藏通德里，追随鳌峯课多士。濡染淋漓欣有以传之，文孙闽中董邦教。十年沼吴已收效，归来文史自讐校。砚乎，砚乎！值得主人乐。片石用者闽乡贤，永保生命千万年。长结翰墨之因缘，物非瑰异因人传（结四句戏次联吟社限韵）。

十九、海山端午日往西湖观龙舟，归作《七十四岁生日诗》索和，次韵奉答，兼以寄怀 

羁滞嵩山书院旧（予族福州石井巷试馆旧为嵩山书院，林枝春碑记卧天井中），相思一日倍三秋。回辕北地情何必，策杖西湖兴未休。茹藿自甘宜没齿，浣花君忆宴遨头。（君《浣花日集·庶古斋次少陵堂》成韵诗有“遨头宴忆锦江郊“句，事见《老学庵笔记》。）殷勤千里怀人意，常愿年丰解却忧（君诗有“怀人千里愿丰楼”之句）。

吟社联欢壮客游，神仙膺太羡同舟。南金东箭多知己，北库西禅屡注眸。（福州北库泉水、西禅荔支皆有名，君诗屡及之。）欲往相从偏远道，那堪独立最高楼。（楼为旧日东溪别业，楼名家仓海先生用杜句书“独立缥缈之飞楼“横额。）深惭马齿三年长，一事无成白发羞。

二十、读杨君润珊诗，知黄君栗园今年重游泮水，诗以奉怀

愧我三年空齿长，君先两载掇芹枝。（栗园作予六十《友声集》跋，自言年五十七，当生于丁丑，庚寅入泮，当年十四。）重看鲁泮飞鴞集，勇忆杨香搤虎奇（香年十四）。器度人称颜子美，精神榜笑福公衰。砚冰笔冻庚寅岁，应记元朝大雪时。（庚寅元旦大雪，是日考古学羣谓当“出雪兆丰年“。赋及题出乃《褚裒坐中觅孟嘉》赋，以“此君小异得无是乎”为韵。）

二十一、次润珊韵，再呈栗园

重游莫问古宫墙，无复当时泮藻香。踯躅讲筵频牧马，徘徊歧路久亡羊。生年应感宋张浚，旧典能谙蜀孟光。乐器虞韶姬礼备，庙庭囘首几人详。

二十二、庚寅荷花生日，诸友醵饮念庐，与会者四十馀人，诗以纪之 

荷花年年有生日，好句得之吴嵩梁。寒琼小我生日近（社友广州蔡寒琼己卯生），月色为我刊图章。（寒琼夫人谈月色寿予手刻石章，一头刻吴句，一头仿周玺奇品刻予别字，两旁均有跋。）寒琼厌世去已久，月色不知居何方？（寒琼自二十六年避空袭之当涂，不通音问。前年报载月色和于髯《登高诗》称“先夫”，始知已逝世，然不知何时何地？）独我顽躯尚健在，又见荷开花满堂。友人知我苦无俚，醵钱治具罗酒浆。脱畧仪文忘主客，畅饮恰宜供咏觞。中学新生昨招考，英才济济趋明强。教师今日都在座，群贤毕至蓬庐光。去年今日适相反，如惊弓鸟心皇皇。族子情深人数具（《说文》：“十，数之具也。”），戚友温（其传）李（昌应）兼罗郎（鹤亭）。今年方隅喜清晏，民康谷贱年丰穰。屠门肉价虽高涨，米倍十四才相当。七十非肉岂不饱，古语尚老今难常。齿牙脱落馀三两，菜根煮烂才知香。揽镜自嫌非故我，两颐缩入颊骨张。一齿三年摇未落，健羡放翁馀坚刚。彘肩犹能大嚼尽，（放翁七十七岁，一齿动摇已久，馀齿皆坚甚，戏作云：“病齿原知不更全，漂浮杌陧已三年。一朝正使终辞去，大嚼犹能尽彘肩。”）勇气雄于樊武阳。我今年亦七十七，相去何可寻丈量。差幸酒价随谷贱，软饱且学坡翁长。日饮五合足以老，既醉又饱身其康。读无用书着闲墨，杂货古董堆盈箱（拙著一种曰《杂货箱》）。残羹冷炙亦燖啜，山歌水调时抑扬。只恐瓶空杯易燥，无人送酒来柴桑。且莫安排随分过，学仙不得佛何妨。天阊洒扫不须我，明年再会谈荒唐。荷花年年共生日，花繁弥好又弥狂。

二十三、荷花生日，霈农以诗为寿，言“连年晤陈韵珊、林骚、何武公、宋子靖、郑苍亭、徐飞仙、曾振仲、李友兰、林汝成诸丈，皆询问老人安否？“次韵答之

腰脚犹堪近步趋，登临无事倩人扶。观莲花好怀斯骋，载酒朋来兴不孤。懒与千秋争著述（诗有“千秋著述“之句），清宜九夏戒肥腴。他乡旧雨闻俱健，读罢新诗色倍愉。

二十四、伯芾是日亦有奉怀诗，云“去年所作未寄“，亦次韵答之

深居窟室（去年予有《窟室吟》百五十首，取篇首二字为题）乐颜原，耻学扬雄作法言。倚枕追寻清梦冷，开轩检取旧书温。声传打稻农登谷，节借观莲客到门。不用杖钱羣醵饮，朋俦满座酒盈尊。

二十五、挽杨仲笙先生 

木末秋风起，梧桐一叶凋。灵光颓鲁殿，名胜怅天潮（君访得天潮阁故址，拟建筑未果）。果熟频年寄，鲜烹几度招。（君善烹调，雅洁食品，亲自督制。予入城必招饮，且岁常以新栗、花螺豆等寄饷。）江城庠序侣，十友已寥寥。（庚辰，君与郭君集泮等以在城学中旧侣仅存十人，醵金为会，岁春秋二仲上下合祀先师，礼成享馀，邀予饮于君家，今逝者十八九矣。）

二十六、前殇第三曾孙，海山、伯芾皆有诗远慰，雁鸿迟滞，经秋乃来，远道深情，良可感也。前二首次海山韵，后一首次伯芾韵，并寄谢

有生谁是无情种，割断情苗灭性根。位育中和吾却愧，兢兢时把故书温。

也知来去有因缘，未肯忧愁日夜煎。哀乐自然难强制，情生于性本乎天。

残春过夏又经秋，海阔天空早解忧。一事尚难忘却处，当时调护未能周。

二十七、悼族侄勋初

勋初性颖异，童年放荡不羁。在县立中校，从兄和声爱之笃，惧失学，外赁屋，聘包先生千谷为监督。上课送之往，下课则接之返。晨夕讲经史、古文，星期改作。年馀学大进，嗣入北平朝阳大学。时和声商业折阅，犹资给不匮。卒业，应中央高等法官考试，分发江西任职。期满，覆试及格，任赣地方法院推事十馀年，守法自爱，俸入仅足自给，而和声逝世。去年，因政潮解职，寓汀城数月。今夏归，舟遇匪洗刼。归未几，卒于店，年五十。后户距家咫尺，子侄不舁囘家堂，就店含殓。二子幼，祖遗仅分得房屋三间，典其一以葬。呜呼！廉吏可为而不可为欤？抑处顺境于前宜，遭逆境于后欤？不得而知矣，噫！

学成宦就亢宗贤，末路英雄大可怜。空手宝山回几日，伤心蒿里葬千年。言归何似不归好，多恨无如此恨緜。一瞑从来百事了，未须搔首问苍天。

二十八、初秋

乍晴乍雨苦农忙，获稻重耕又插秧。闾里通功分缓急，衰年变态易炎凉。雀声唧唧知禾毕，萤火辉辉放夜光。  信手拈来书卷读，烦襟去尽暑全忘。

二十九、七夕 

谷贱农伤偏布贵，算来织女胜牛郎。墨云淡淡天河掩，何必喁喁话短长。

去年两度晦冥冥，月暗风凄雨复零。应厌人间年乞巧，依然守拙旧双星。

三十、七月十二日乡人自杭城回，传予已死，果尔真快乐矣，而竟不然。戏吟二律纪之

我生原与古为徒，依旧今吾即故吾。竞说登仙成羽化，那能离垢脱尘拘。少微月犯疑朝戴，单帛身缠愿学卢。无奈九天阊阖闭（予《荷花生日诗》有“天阊洒扫不须我，明年再会谈荒唐”之句），废然而返守枯株。

汶汶百年终一死，惟期去后莫投生。再成尘世须康乐，重到人间正太平。饮酒谈心多好友，奇搜胜揽可徒行。区区此愿天容许，坠地呱呱乃发声。

三十一、七月廿三日至千谷家，在造贤馆夜饭后脱神，归纪以诗

我原不死人传死，谁料旬馀竟脱神。知觉茫然全失却，非颠非仆究何因？

辍饭原思起便旋，胡为端坐向阶前？形如槁木心灰死，恰似深山入定禅。

老去情怀百不堪，故人相见畅雄谈。霎时神突离身外，记取新秋二十三。

三十二、千谷寿辰在造贤舘勾留近旬，别后用杜《赠卫八处士》诗韵奉呈

遁叟老教授，西河师卜商。学中推祭酒，岿然鲁灵光。入世八十年，发白非复苍。孟秋值岳降，欢祝同心肠。门生争载酒，我亦来跻堂。锦绣粲四壁，玉笋排班行。子肖不在多，就养能无方。诸孙更鼎立，左右挈琼浆。颐养寿无量，菽水胜膏粱。我为酌大斗，愿君尽一觞。君留十日饮，对床夜话长。归来魂梦里，坠绪寻茫茫。

三十三、笠剑轩主人庚辰中秋邀友会饮于吉山。今岁庚寅中秋，招友明园作十周纪念，在座海山有诗，瘦愚有词，皆见寄，主人并有诗补祝荷花生日，并约游榕城。心感而力不逮，依海山长歌韵成此巴吟，用寄郢削

人生百年驹过隙，况但十年周复始。吉山高会当播迁，兹特毋忘在莒耳。今宵明月明园明，照我清光共千里。遥知主客廿四人，博大真人接聃喜。新诗寿我招我游，力不从心株守此。镇浮式靡仗羣公，模楷人伦格有耻。相望相思渺无极，美人娟娟隔秋水。

三十四、戏简瘦愚兼示伯芾

顽铁成金美，洪炉就铸镕。不祥毋跃冶，非淬莫銛^[1]锋。火钻猪钩易（用谚语），千鎚百链从。山惟安戴笠（伯芾别署笠山），津且化为龙（瘦愚籍南平）。

[校勘]

[1] 銛：原稿作“{舍舌}“，查字书无此字，依诗意当为“銛”之误，径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