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传奇的新颖书写
——评练建安长篇儿童小说《南行记》
□鲁普文
进入新世纪以来,儿童小说创作明显升温,但相对于当下生活和幻想题材的儿童小说创作的繁荣,革命历史题材的儿童文学较为沉寂。就此类创作而言,读者耳熟能详的恐怕还是《鸡毛信》《小英雄雨来》《小兵张嘎》等早期的作品。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福建少儿出版社2017年策划出版的红色少年小说系列丛书就呈现出其特有的价值,我们应该重视福建本土作家在红色儿童文学创作领域的这次集体的攀登。
作为这个小说系列之一,练建安的《南行记》可谓别具一格。在福建小说界,练建安是一位很有特点的作家。他的“武侠系列微型小说”站在弘扬传统人文精神的视角来呈现闽粤赣边客家农耕时代乡土社会生活,其独有的艺术魅力吸引着众多读者。但在我的印象中,练建安的小说极少涉猎儿童文学领域,所以《南行记》应该是他的第一部儿童文学作品。我读了《南行记》最大的感受是,《南行记》不仅是练建安自身创作领域的一次重要拓展,在红色革命题材的儿童文学潮流中也颇有特色。
闽西是一方充盈着英雄传奇的红色土地。“在闽西苏区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中,从来不缺乏少年儿童的身影,他们加入少先队、儿童团、游击队,甚至直接参加红军;他们站岗执勤、送情报、押解俘获的敌人,甚至与敌人展开面对面的斗争;他们学知识、练体魄,在战斗中成长,留传下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南行记》的故事围绕闽西汀江枫岭寨客家女孩小花随父亲铁艄公和小阿舅满堂的“南行”来结构。他们去广东三河坝执行一项秘密使命,一次次面临险境,又都化险为夷,演绎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但《南行记》不是绚丽多彩的儿童传奇。作为一部红色革命题材的儿童小说,《南行记》不像大多数革命题材儿童小说那样,重在表现儿童如何投身革命,没有将小主人公贸然拔高为革命小英雄;而是独辟蹊径,写的是“革命中的孩子”,而不是写“孩子的革命”。小说所呈现的主要是红色革命年代中,一个普通女孩童年生活的一段人生经历。
同时《南行记》也不是明媚温暖的成长故事。一方面小花成长中有着生活的温情,但她又不得不去面对、承受黑暗现实造成的仇恨和死亡,耳闻目睹了兵匪横行带给周围人的各种苦难。这个原本应该尽情沐浴在客家美丽山水中的小女孩的背后却拖曳着黑色的影子,读来令人心疼。正常的童年被残酷的现实所压抑,必然在我们心里激起对过去的这段历史的反感和国民党黑暗统治的憎恶。小说通过小花澄澈的眼睛,映照出黑暗世道的残忍与不得人心。在这样的现实语境下,小花后来追随父兄走上革命道路也就显得合乎情理。
练建安在《南行记》中颇有创意地运用了一种新型写作结构:故事套故事。
小说是叙事艺术,所谓叙事,通俗地说,就是“讲故事”。整个《南行记》叙述了这样一个革命传奇故事:1929年秋天,小花跟随父亲、小阿舅第一次出远门,沿着汀江南行。实际上阿爸是接受了小花当红军的哥哥交办的革命工作,秘密从事着危险、特殊而意义重大的事业。通过这个革命故事,作者赞颂了客家人的血性、对革命的贡献和对理想的追求。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小说线索与情节安排富有画面感且非常巧妙,视点的移动和叙述的展开结合得非常好。小说几乎处处都有悬念,每一个章节都富有戏剧性,都有引人入胜的细节。作者用草蛇灰线法,有些细节初看平淡无奇,实乃巧妙设计,最终读者恍然大悟。同时,在这个大的红色革命叙事中又贯穿了丰富的故事文本。其中有隐含作者言说的客家族群或家族的故事,也有小说中的人物为解旅途之困乏的“讲古”。故事内容涉及客家地区人文历史、民间故事、武林掌故、革命斗争等,也有的故事与儿童生活密切相关,充满生活情趣,真可谓是“故事一箩筐”。它们相互作用、“各擅其奇”,使得《南行记》煞是好看。
因为是为儿童写的作品,首先他们要爱看。《南行记》对儿童的心理和审美需求把握得颇为准确。如,很多故事吸收了武侠元素,动感十足、富传奇性;再如,孩子们天性喜欢动物,小说就讲述了小兔子、大黄狗等的故事。而且作者重视作品的教育功能。《南行记》是一部对儿童少年实施传统道德精神教育的优秀作品,教育他们怎样做有良知、懂得爱人助人、有博大胸怀的人;也是一部用红色思想灌溉儿童心灵的优秀作品。但在叙述战争等暴力场面时,小说出于儿童读者的考虑,既不回避之,也不渲染之,而是力求用符合儿童审美特征的表现路径来呈现。比如,小说并不涉及战争暴力的现场直写,此类叙述是通过听闻和想象得到呈现。这就避免了过多的暴力元素对儿童心理的影响。
当然《南行记》还有其他一些显著特色:它的语言简洁流畅、富有诗意;它打破了传统儿童小说固有的模式,保留了“孩子的心声”与“成人世界”交流的真实可能性和可信性;它展现了闽西特有的客家文化、风土人情,厚重的历史文化感与汀江的自然风光,与客家人生活形态水乳交融等等。限于篇幅,笔者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这部小说反映了作者对叙事艺术的新理解,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品。
《中华文学》201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