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子作画记

    

     练建安

   

     半醒子者谓谁?上杭人宋展生是也。

    此公为岭南画派大家红杏主人哲嗣，以才情著称画坛。识者言，展生作画，妙在半醉半醒之间，彼时缪斯降临，才思泉涌，信笔一挥，精品脱手而出。半醒子由此得名。

    甲申年正月二十八日，榕城细雨蒙蒙。傍晚，电话铃响，展生老兄说杭川来人，携客家米酒一桶，小菜若干，诚邀诸位同乡文友来寒舍一聚。

    展生住湖前小区，此地乃通往森林公园必经之地，山水胜景，自不必多言。

    半小时后傅翔携小杨，唐钟及浩珍与区区在下，齐集闲云斋。

    闲云斋宽敞雅致，半墙字画半墙书，又有一根如椽湖笔悬挂一旁，翰墨沁人。 

    既是同乡文友，主人极好客，我们便熟不拘礼，酒碗交错海饮。稍作停歇，又猜闽西客家拳，几轮下来，东道主架不住“围剿”，渐有几分醉态。

   这不是索画的好时机么?

    有人说：“展展，我搬房子，送一张画给我吧。”

    展生说：“行”。即推盏而起，踱往书案，牵来一张生宣，援笔，濡墨，略作沉吟，刷刷几下。少倾，奇峰、巨石、红梅、锦鸟跃然纸上，笔墨酣畅淋漓。

    众人附庸风雅，大声叫好。

    展生换笔题款，曰：“铁骨横空。梁野山南麓所见……”

    这一幅应该是我的了。今日来客中，梁野山小辈仅此一人。

    果然，展生接着写道：“建安来寒舍，豪饮。兴致挥墨。半醒子展生。甲申年新正。”

    展生半醉半醒，兴致正浓，复铺纸挥毫。

    这次起笔看似极险，以淡墨居中挥动数道弧线，进无空间，退无余地。

    众人不解，暗自猜想。傅翔在一旁，会心一笑。

    展生一手提笔，一手轻叩桌面，片刻，长吁一口气，运笔如飞。但见一轮明月高悬，三只白鹤舒展云间，怡然闲适，又有水草数条，迎风摇曳。

    这幅画，展生送给了唐钟。

    题款曰：“天半朱霞，云中白鹤；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宝洪仁弟来榕嘱撰，展生酒后。”

    又作深谷幽兰图，写道：“家在深山，香满天涯。”题赠上杭诗人林浩珍。

    至此，搁笔不画。

    有好事者将三画粘在壁上，远观近看，啧啧称奇。

    又点评说，第一幅，酒意正浓，则笔势雄劲，铁画银钩，正合梁野山磅礴大气；第二幅，半醉半醒，则刚柔相济；第三幅，酒意将退，笔意将尽，则笔触轻灵，化作深谷幽兰。

    半醒子斜倚沙发，笑容满脸，茶杯在手，不置一词。

                  

 （原载《福建乡土》200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