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的“招弟哥” 练建安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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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记忆之二)  

           

      香艳的“招弟哥”

  

    有求子妇女,上香跪拜之后,一边手抚招弟哥尘柄,一边念念有词道:“招弟哥,招弟哥,唔(不)爱(要)在冷庵冷庙坐,家有高床滑席暖被窝,快快到我肚里坐,带你归去做阿哥。”      

    常见一些名山古寺,后院墙上,晒有齐刷刷一排排棍状泥柄,此即为招弟哥特殊兵器。

     

     上梁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于善男信女,则是极虔诚的事。逢初一、十五,则忌荤戎口,沐浴更衣,备香火蜡烛茶油米果油豆腐及三牲供品,起个大早,于半夜三更或鸡啼声中起程,穿行于山涧薄雾之间,争上个头柱香,求得大吉大利。

    上梁野山的路,主要有三条,西路走城厢云礤;北路走永平谷夫;东路则走中堡大绩。武南武北等地及邻省邻县人客登山,多于前一日抵达山脚,歇息一夜,养足精神,次日进发。

    传闻某妙龄女子,上山求招弟哥赐子,途中闻竹篮内油豆腐香,偷吃了一块,到得寺庙前,猛地摔了一跤,撕裂裤子,春光尽泄。另一说法则是此人不恭不敬,前夜忍不住,得罪了菩萨。

    招弟哥,系客家山区常见的赐子神祗,雕塑或雕像为一小顽童,红嘟嘟的脸膛,穿鲜红或鹅黄小儿对襟衣衫,斜挎布包,立于主佛之侧,作欢喜状。有求子妇女,上香跪拜之后,一边手抚招弟哥尘柄,一边念念有词道:“招弟哥,招弟哥,唔(不)爱(要)在冷庵冷庙坐,家有高床滑席暖被窝,快快到我肚里坐,带你归去做阿哥。”

    有极虔诚者,还悄悄刮下招弟哥尘柄泥粉,小心翼翼用草纸包好,选吉日冲服。此举令寺庙内斋公斋婆不胜其烦,不时要为招弟哥更换尘根。常见一些名山古寺,后院墙上,晒有齐刷刷一排排棍状泥柄,此即为招弟哥特殊兵器。招弟哥又名吉祥子吉祥哥,而客家村庄,也往往有一二人俗名曰招弟哥吉祥子吉祥哥,不过,这些人绝无顽童雕像雕塑招弟哥的艳福。

    对于许多人,上梁野山,则是极豪壮的事。

    翻开本县中学、电大毕业生相册,多有一群青春焕发者,于古母石侧合影或独影留念,作豪情满怀状、欢呼状,又伸出两指,作“V”字状。某年见一群退休干部,脚踏运动鞋,头戴草帽太阳帽,肩挎水壶手提矿泉水瓶,昂昂然在大街上走过,就有旁人说真真厉害啊,上梁野山了。

    走村串户,则常于小巷斑驳泥墙上,见梁野山上红旗飘平川河畔战鼓擂一类的标语口号,其“书法”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却也沾山川之灵气,颇为遒劲豪放。可以想见,乡间“土秀才”手持扫帚泼墨(或石灰浆)挥舞时,是何等意气风发。

    一些自以为有些档次的官员或文人儒商等,多于会客室、书房间悬挂梁野山人、梁野书斋、梁野雅舍字样墨迹。此山非彼山,更显出梁野山非凡。

    邑内有土制米白酒,品味纯正余香满口,贰元叁元500克一瓶,注册商标中有一图案,即梁野山,此酒大名曰——梁峰。“喝的是‘梁峰’,抽的是‘乘风’”,这是一般干部的生活水准。

    又有宾馆、小食店、日用杂货店若干,取名梁野山、梁野、梁山、梁峰、古母石等,你取我取大家取,多有重名,但当地民谚云:“阿婆的奶头大家吮得”,于是便不见有署名权官司。

    某日,上街配锁匙,见红卫广场一侧某洗头店对面,有一自号电脑配锁匙的摊点,老先生开动机器,两把备用锁匙立等取来,正感叹老先生做工精细,手艺不凡,忽见锁匙上,居然也有梁野山牌字样。

    家乡无处不在的梁野山啊!

     [节录自练建安著《梁野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