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丰楼杂记 卷五(下) 闲夫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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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丰楼杂记

卷五

二十七、明代不禁服内生子

明族先贤练塘公由丰稔乡迁居城中,后裔城乡分住。今城内大宗祠是公遗宅,练塘书屋在今丰稔乡之田背村。增城湛甘泉先生为之记,上杭旧志载入艺文。俗传公居城中服内生子,禁例甚严,黑夜抱之出城,今居田背者即此后裔也。无稽之谈,诬蔑先哲,诚不足信。且明未尝悬为厉禁也。据明季谈迁《枣林杂俎·智集》“不禁服内生子”条云:“《御制孝慈录》序有曰:‘禁服内生子不近人情,故《大明律》无服内生子之条。’自注:出敖英《东谷赘言》。”又曰:“庄皇在东宫时,康妃服未必生元子,上不怿,谕严嵩曰:‘礼官得毋言乎?’嵩询诸朝士,皆莫敢对。少詹事尹洞山台曰:‘曷不举《孝慈录》序中不禁民间生子语乎?’嵩以其言对,上释然。”是当时固无所谓禁条,足见在城服内生子、抱以出城尤为无稽。盖公本在乡,或归田后迁居城中也。

二十八、刘、任皆终身不娶

予曩作《刘鳌石先生传》成,闻邑人云:“先生终身不娶,固不愿留孽种于人间。”遂据以补书传后,将重印《天潮阁集》并为编年谱。邑人雷一枝拔贡(熙春)家海山大令(翊华)对于终身不娶一节皆靳靳致辩。海山且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娶不足为先生重。”予以仅凭传说无以间执二君之口,将二君辩论付诸年谱后,以附于“疑以存疑”之义。其后得读杨二樵先生《临汀汇考》,其人物考中言明:先生终身不娶。又载万承勋《冰雪集》,言先生在都时,承勋季祖万季野与姜西溟曾竭蹶为谋娶资。后十二年相遇秦中,询之,则曰:“仍未娶也。”问所醵金,则曰:“已散之友人矣。”先生终身不娶,乃信而有征。最后又得读宁都魏季子(礼)集,所作《任氏迁家序》,谓任氏世为九江卫官,有济世仲望者,明之诸生。明亡,与同里吴次盛辈起兵于昌,见所推者不足以集事济世,弟安世、兄子瑞尚稚齿,俱在师中,乃预脱二子,挺身来宁都。托二子于冠石先生,使耕且学。志不欲生子孙为今世上人,弗娶,遂飘然而去。冠石先生林确斋,讳时益,盖时实维勾容之裔。读魏季子此文,知不欲生子孙为清奴隶者,固不仅鳌石先生一人,所谓“德不孤,必有邻”矣。

二十九、剥皮

相传明季清流裴淡泉尚书(应章)为诸生,贫甚。除夕,典质衣衾,向屠户买肉一方。屠户归,询知其事,曰:“彼欠账未清,反有钱买肉。”遂诣尚书家讨账并索肉。业已下锅,屠户向釜中捞之以去。尚书与妻泣曰:“吾夫妇一穷至此,肉已取去,尚有汤在,姑用以下饭可也。”屠户闻之,返将灰撒诸釜中。尚书夫妻唯相对饮泣而已。其后成进士,官侍郎。除夕赐宴,偶忆往事,不觉坠泪。朝廷责其不敬,既询知其情,乃曰:“此人应剥皮。”于是下县刑屠户。此事不见载籍,而故老相传,以为刻薄者戒。偶阅《听雨轩笔记》,载赵文华为诸生时轶事,绝对相类。赵则奉命剿倭,巡视沿海地方,过慈溪故乡,借他事斩屠户以报[1]眦之怨。文华小人也,与尚书贤奸判然。尚书所著《懒云集》,天启朝奏疏有指斥满州语,清高宗燬之,列为禁书。北平汀州会馆在正阳门外长巷下二条衚[2]衕,为公与永定沈孟化参政(鲲)所倡建。公撰碑记,期望于汀人者甚挚,今树会馆听事左畔。又馆门旧镌一联云:“帝里衣冠旧;天涯骨肉亲。”闻亦出公手笔。

[校勘]

[1] 原稿“眶”,径改。

[2] 原稿“衙”,径改。

三十、汀州画师郑珏

吾汀善画者于上官周、李灿、黄慎、华嵒外,得一李森,已记于前。《听雨轩笔记》又载:“郑珏字双玉,清流人,写山水人物尤工。乾隆丙戌之冬,遇之广州李念德寓所,曾写‘剑门风雨’长幅赠予。满纸云气弥漫,栈道或断或续于山崖树杪间,道中骡马络绎,肩挑背负行李杂物者,凡若干人;骑者毡笠褶衣,步者箬篷草履,亦有张伞赤足彳亍而行者;山顶一关极雄伟,人马悉由此入。意态若生,洵名笔也。”或疑其人物皆作上岭行,无由山顶而下者,未免执一。予以为栈道驿路偪仄,不能肩摩而过,行旅例于一日去一日来也。郑画可谓有典有则者矣!又为沈益川夫子写小照,不但形容酷肖,且神气逼真。盖闽俗尚画,而汀州尤多名家,如上官周祖孙及黄慎、李灿诸人,皆其最著者。郑为上官氏之宅相,得其真传,笔墨精妙,迥[1]非时辈所可比也。按,上官周之孙不知何名,所《竹庄集》予亦未见。予在潮汀购得山水堂幅,茧纸所写,款署上官惠,当即其人。笔墨苍老,脱尽烟火气。《潮州府志》八景图亦惠所绘。又黄慎为上官周之门人,他书未详,亦见《听雨轩笔记》云:“慎少学画于同郡上官周,人物、花鸟、山水、楼台尽得其妙。一日,熟视其师所作,叹曰:‘吾师绝技难以争名,志士当以自立成名,岂肯居人后哉!’凝思至废寝食者累月。偶见怀素草书真,揣摩久之。行于市,忽{忄雙}然有悟,急借市肆市纸笔,作画竟,拍案笑曰:‘吾得之矣!’一市皆惊。其画初见如草稿,寥寥数笔,形模难辨。及离纸丈视之,则精神骨力出焉。上官周称之曰:‘吾门有黄生,犹右军之后有鲁公也。’历四方,所至推重,居广陵最久。与郑板桥为莫交,黄以画,郑以书,道虽不同,而神理之奇僻盖相似也。赴友人饮,见其邻腐肆之女而悦之,无资不能致,乃画一仙女,张之装裱之肆,盐商以重价购之,不可,问所欲,以告,商乃买女易之。至羊城,为人画一铁拐李仙,吕宋国人见而叹曰:‘若得增一蝙蝠于上,则更妙矣!’黄曰:‘是不难,然非蔷薇露及枷楠香作润笔不可。’吕宋人欣然如命,乃别成一幅与之,其见重及外国如此。性嗜酒,具良酝款之,酒酣捉笔,挥洒迅疾如雷,画不择纸,惟丹碧必手调。其画以人物为最,山水、花卉亦奇。古诗倣金元,书法纵横酷似其画。自评其画,凡三等:最得意者题一诗于上,次则识以岁月,再次祇署廮瓢二字。”

按,廮瓢山人有《蛟湖诗集》,民国六年省议会同事化雷肖籛(寿彭)集资重印,属予作序。山人为化诸生,雷翠庭副宪(鋐)序称:“山人以画养母,固孝子也。”其小诗则于晚唐及宋人为近。

[校勘]

[1] 原稿“回”,径改。

三十一、丘[1]素堂先生轶事

家素堂先生名振芳,侯官人。乾隆间因科场事发觉,避罪来杭,绛帐所及,文风丕振。相传先生有兄名鹏飞,隶武学。其时文武通考,某岁秋闱,母夫人诫之曰:“汝不忧不成名,场中倘遇汝兄,当为捉刀,俾得一举,吾愿慰矣。”入场竟同坐一字号,代撰以进。揭晓褒然居首,士论大哗,谓武夫作解也。科场舞弊,责在监临。巡抚某公召试之,先生预撰一文,授兄熟诵。及试,题果暗合。盖所拟乃众恶之必察焉,其兄默钞以进。巡抚大加击赏,谓有此槃槃大才,虽武夫何伤?无如学问真假能欺他人,断不能逃乡人之耳目。因此益激公愤,巡抚已不便再试,而众口沸腾又无法弭止,乃设筵相召。先生曰:“侥幸之事可一,不可再,万一败露,不特兄名不能全,即弟亦无所逃罪。为今之计,唯有一死可以两全。”其兄武夫,方洋洋自得,不以介意。既入席,巡抚举扇面所书使之诵,其兄不能句读,遂获罪并逮捕,先生乃亡命外出。此事不见前人记载,故老流传,亦未详何科也。相传先生不特识文,且善风鉴,见人文字,即能定其终身。白砂袁进士宜峰为诸生,从先生游,见其文即决其必登甲榜。塘厦邹吉瑭兄弟乡举,亦先生门下士也。中都族人有号五虎将者,自命不凡,视科名如囊中物。时族中有名觐宸者,方在童龄。先生谓五虎将曰:“汝辈雅自负,然恐觐宸补褂穿烂,汝辈始获举耳。”觐宸翁果未冠登榜,而五虎将中之登科者,亦皤然老矣。

季祖幡然先生言:吾里许先生渐磐为先生再传弟子,先生晚年事解回籍,许先生赴秋试,寓吾族石井巷试馆。场后,先生索闱艺,呼为老许子。许先生出场中文,自负必隽,先生曰:“今科无望中矣。”许先生虽不言,心滋不服,谓先生老眊也。是科果落孙山。再试至省,先生尚健在。场后复至寓索文,许先生靳不与,答以未录底稿。先生曰:“汝殆以前科扫汝兴,于心不悦,特饰词耳。今科不必观汝文,察汝气色,当必中也。”是科果中式。故老道先生轶事,往往近于神术,不能备记。闻先生初至中都,以族大人众,无课文之会,手订章程,拟募金为后生会文奖进之资,躬诣某富翁家,请为提倡。某性悭,陡失所望,先生愤甚,归馆息偃在,谓其人将永绝书香也。闻其后果验。时觐宸翁尚幼,覩先生情状并詈骂语,归告其祖母。祖母曰:“汝试问先生,须若干金始可题名?无钱可否助田?”觐宸翁以告,先生跃然起曰:“有是哉!急公好义乃得诸妇人,吾方谓此乡人不足以语,今妇人尚知大义,是此乡文风未衰也。”遂向合族劝募,卒以告成。所谓文澜家课者是也。先生选有《摺水文澜》,皆族人士会文之作,已刻传世。

[校勘]

[1] 原稿“上”,径改。

三十二、得失徒劳

古人有言:得鹿岂便为真,失马安知非福。盖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生功名富贵皆有定数,不可求,亦不必求;且有时求而不得,而不求而得者,又何必多此一求乎?阮葵生《茶客话》所载有二事,足资以醒世者,类记于此。

卷二载:康熙庚午,江南乡试同考廖腾逵得刘捷卷首荐,时元卷既定,主司欲置第二,廖不可。曰:“留来科作元。”揭晓,元即捷兄辉祖也。后数年廖典江南试,以书属辉祖授捷,辉祖星夜驰归,道病,书不得达。廖求捷卷不得,太息累日。及揭晓,捷褒然举首。观此,则元卷自定,营求奚为乎?

又卷六载:乾隆辛未冬,山东道御史缺出,王检讨世任名居首,夕梦其父曰:“汝得御史矣,明年祸甚烈,恐身首不全,奈何?”世任梦中请曰:“愿不得此官。”父曰:“名籍既定,无能改。然有一线可冀,姑为汝谋之。”三日后忽副福建典试,及吏部以御史请,王名扣除,遂补[1]蔡时田。次年秋,蔡以科场监试伏法,而王无恙。岂非默默之中有数定邪?然其父所谓“有一线可冀,姑为汝谋”者岂亦有效邪?以是知人生得失固无用其忧惧矣。

[校勘]

[1] 原稿“捕”,径改。

三十三、弄巧反拙

相传某甲营纸业于吴城,所办纸货尚在途中某栈。一夕见有衣绯袍者点算纸货,甲意为火神,疑此地将遭回禄。晨起,催栈主将自己积货,全数发往吴城,不妨增加运费。乃甫抵吴城,栈中不戒于火,尽成灰烬。巧者拙之奴,不知火神正催付一炬也。昔有甲乙二人守夜,甲黠而乙直,及至前线,甲见对岸隐隐火光,令乙向前,而己躲在后,声起处,乙惊而距跃,弹从乙胯下穿过,中甲左股。是所谓弄巧反拙矣!即小可以喻大,虽工心计,亦奚以为?

三十四、李香山令轶事

官田桥下,滨溪大厦两区,皆乾隆时香山知县李玉光大令所建,一为居室,一为书堂。俗传书堂图式乃倣香山县衙者也。大令名辑瑞,乾隆丁卯举于乡。据北平汀馆旧志,某年以盐大使分发广东,不知何时过班知县,需次多年,不得一缺。适制军李某为大令同姓旧好,莅任日,大令先期逆于途,备述苦况。制军曰:“速回省,勿久留。”及布司往接制军,一见即问曰:“某有本家李辑瑞,近来官声如何?”布司愕然,莫知所答,但唯唯而已。布司先返,一路揣度此人必为制军胏腑,否则何关切若是。甫返署立询门者,门者曰不知。调查门籍,朔望参谒亦无其名。再查,惟元旦一至,历年皆然。令门者按籍而求,得之星命馆中,父子相依,狼狈不堪言状。门者复命,布司令署香山县,星夜赴任。门者速之,大令以一切未筹备对,门者曰:“是毋庸,藩宪已一一备办矣。”既抵任,感制军恩,砥砺廉隅,力图报称。值新年上省贺岁公见之际,制军垂询近状。大令言:“颇对得大人住。”制军哂之。夜间召之入,谓之曰:“君言对得某住,岂尚思做清官、入循吏传乎?知君听鼓,此间苦况备尝久矣。时机不再,好自为之。”大令返署,悉反前之所为。不数月,因公上省,再谒制军,制军曰:“归田当有资籍矣!予不久将离任,予去,君必不能留。君先上牍辞职可也。”相传大令回籍后,置田谷七千担,子孙呱呱坠地即有丁口谷。前清捐例大开,复有赀谷,黄口乳臭无不纳粟入监者,迄今百七八十年,其田尚未卖完云。谚云:“朝里无人莫望官。”又云:“人人骂做官,做官一班班。”盖官之贪婪非生成也,固有迫之使然者,且有教之使然者,流俗无知,艳羡做官之利,多举大令之事以相歆慕。于是群以做官为发财之器,一人做官而官亲、官眷蝇营蚁附,本人即不受赇,而无数亲族故旧且从而败之。况捐纳有费、运动有费、候补有费,债台高筑,告贷无门,天下又安得有好官乎?大令之事,流俗所传未必尽,然亦足见清代官场之腐败。以乾隆盛世尚且如斯,矧在季世。今更不循资格,白日可以升天,冶厮养走卒、盗贼牙侩为一炉,大庭广众之中公言运动,虽日言清吏[1]治,岂可得哉?岂可得哉!

[校勘]

[1] 原稿“史”,径改。

三十五、三鱼堂

陆稼书先生集名《三鱼堂》,予初疑取杨震鹳雀衔[1]三鱣鱼于庭前之义,及阅《茶话》,乃知名固有由也。先生曾祖溥为丰城县丞,尝督运。夜过采石,舟漏,跪祝曰:“舟中一钱非法,愿葬鱼腹。”漏忽止。旦视之,则水荇裹三鱼塞其罅,人称为盛德之佑。溥子东迁,居泖上筑堂,因名三鱼云。

[校勘]

[1] 原稿“街”,径改。

三十六、刘石庵用紫毫

诸城刘大同先生,石庵相国之裔,曾景印文清公家书墨迹二巨册,赠予一部,故十一年予赠君诗结句云:“万金真有家书抵,盥[1]诵先芬眼福赊。”即指此也。公言家有公自书日记簿,查平生所买笔皆紫毫,未曾买过羊毫。观公书,一似全用羊毫,或有谓用鸡毫笔者,而乃出于紫毫所书,亦异事矣。近人景印某氏所藏《泰山石峪金刚经》,有文清手跋,自言得力于此碑。审公用笔,信不诬也。《茶客话》载:“近日刘石庵(墉)自太原守罢归,居相国邸第,破新笔,自拣精毫,重加缚束,不付之工人,挥洒和软,有得心应手之妙。”据此,则文清能自制笔,大同所谓专用紫毫者,恐未必焉。又此法本之赵松雪,见李君《紫桃轩杂缀》。言松雪遇笔有宛转如意者辄剖之,取其精毫别贮之。萃三管之精,令工总缚一管,则真草巨细无不可,项子京尝欲仿之云。可见古人能书,必加抉择。昔人有言:非精墨佳笔,未尝辄书。孔子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苟劣纸恶笔,而欲得好字,难矣!往年曾乞家天羽学士(仰飞)写《金刚经》全文,言需高丽毛纸、北京贺莲青笔、康熙朝所制墨。时族侄凤唐肄业朝阳大学,托为代购。覆书云:“康熙朝墨,市上难得,仅求得乾隆朝制者。”天羽适有友送之,踰年乃书就。天羽自言“文不如诗,诗不如字”,盖作字最讲求笔墨,戎马倥偬中,每日晨起尚不废字课云。

[校勘]

[1] 原稿据《念庐诗稿·卷八·赠刘大同先生》改

三十七、剖胁生

小孩问其母何处所生,妇人不便斥言,则云:“胁下所生。”此语最古,不特老子剖胁而生己[1]也。《世本》载:陆终娶于鬼方氏之妹,谓之女隤,是生六子。三年启其左胁,三人出焉,破其右胁,三人出焉。其四曰求[2]言,是为郐人。郐人者,郑是也。见《水经注》卷二十二《洧[3]水》篇:“洧水又[4]东南迳郐城南”所引。

[校勘]

[1] 原稿“巳”,径改。

[2] 原稿“莱”,据《水经注·卷二十二》改。

[3] 原稿“汝”,据《水经注·卷二十二》改。

[4] 原稿“有”,据《水经注·卷二十二》改。

三十八、僵尸

《水经注》:洛水北迳偃师城东,东北历鄩中,水南谓之南鄩,迳訾城,鄩水注之。水出北山鄩溪,其水南流,世谓之温泉水[1],侧有僵人穴,穴中有僵尸。戴延之《西征记》即载有此尸。郦道元以“物无不化之理,魄无不迁之道,而此尸无神识,事同[2]木偶之状,喻其推移,未若正形之速[3]迁矣”,郦氏此说,与予前记郭氏所见永福老人之论相合。生者且与草木同科,生不若死,况僵尸乎?孔子有言:“葬不若速朽之为愈。”郦本此意。惟尸僵历久不化,抑亦奇矣。足见天地间事无奇不有,固不得以常理拘也。又《渭水篇》:瓦亭水又西南流,亦有一僵人峡。路侧上有死人,僵尸峦穴,故岫壑取名焉。释鞍[4]就穴,直上可百仞,石路逶迤,劣通单步。僵尸倚窟,枯骨尚存,惟无肤而已。访其川居之士,云其乡父老作儿童时,已闻其长旧传此,当是数百年骸矣。是予前记彩轩宗人所言麒麟山之事,当可信也。

[校勘]

[1] 温泉水原稿作“鄩溪”,当为“温泉水”之误,据《水经注·卷十五》改。

[2] 事同原稿作“同”,脱“事”字,据《水经注·卷十五》

[3] 原稿“径”,据《水经注·卷十五》改。

[4] 原稿“案”,据《水经注·卷十七(渭水 上)》改。

三十九、歌哭崩城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此《楚辞·九歌·少司命》中语也,《水经注》倒其词云。《琴操》载:杞梁殖死,其妻援琴歌此,哀感皇天,城为之堕。《水经注[1]》:(沭水)又东南[2]过莒县东。注引《列女传》:齐人杞梁殖袭莒,战死。其妻乃哭于城下,七日而城崩。《琴操》云作歌,《列女传》云哭七日,所载不同,而城崩则一。以《孟子》“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言之,则《列女传》所载为得其。以一匹妇人之歌哭,精神所感,城为之崩,信不可以常理论矣!《尸子》曰:“莒君好鬼巫而国亡。”即此莒也,亦载注中。

[校勘]

[1] 水经注原稿作“水经”,依上文脱“注”字,径  

[2] 东南原稿“东”,脱“南”字,据《水经注·卷二十六(沭水)》

四十、儿啼腹中

汉哀帝建平四年,方舆[1]县女子田无啬生子。先未生二月,儿啼腹中,及生不举,葬之陌上。三日,人过闻啼声,母掘之养。此事尤奇。《生民》之诗所称“牛羊腓字”、“鸟覆翼”者,固不谓无其事矣。见《水经注[2]·泗水》“又南过方舆[3]县东”注所引。

[校勘]

[1] 原稿“与”,据《水经注·卷二十五(泗水)》改。

[2] 水经注原稿“水经”,脱“注”字,径 

[3] :同校勘[1]。

四十一、石狮城门流血

前记永定县城门外石狮流血事,古有极相类者。《水经注·沔水》篇引《神异传》:“由卷[1]县,秦时长水县也。始皇时,有童谣曰:‘城门当有血,城陷没为湖。’有老妪闻之忧惧,旦往窥城门,门侍欲缚之,妪言其故。妪去后,门侍杀[2]犬,以血涂门。妪又往,见血,走去不敢顾。忽有大水长,欲没县。主簿令干入白令,令见干曰:‘何忽作鱼?’干曰:‘明府亦作鱼。’遂乃沦陷为谷矣。因目长水城。”

天地间事无奇不有,以理言,则石狮也,城门也,何能出血?人虽以为戏,而不知默默中自有使之然也。假手于人而为之,即谓石狮城真能出血,亦无不可。

[校勘]

[1] 原稿“拳”,据《水经注·卷二十九(沔水 下)》改。

[2] 《水经注·卷二十九(沔水 下)》作“煞”。

四十二、豢虎耕田

说部载有《黔人豢虎耕田》一则,骤阅之以为希奇,其人为万物之灵,虎虽暴,自有术以驯扰之也。初时多设陷阱,诱以饵,使陷落。既得虎,缚其足而柙之,按时投以谷食,杂以肉类。日久力疲,乃以铁锤敲去其牙,复剪去其爪,使平贴如牛蹄,乃缓其缚,而柙如故。仍按时给以食,久则故弛而纵之。虎爪既去,不得食则返。初不与食,虎摇尾乞怜,乃以索系其颈,仍以谷食食之,唯无所定。锡虎以名,每食辄指置食方向,呼而与之,久则解人意。呼名,就方向而食,辄能领会,前后左右唯命。于是架之以犁,使习耕。初犹须督率,继则坐而叱使之,无不如命。力于牛,而无牛之惰。杂牛羊中亦耦,俱无猜。足见凡物无不可驯习。至暴戾者莫若虎,尚能驯之使耕,而人为万物之灵,乃有冥顽桀骜不可化者,抑又何也?

四十三、客途急智

姊夫林燮卿茂才之父某翁,营淡巴菰业,商于南昌。某年还里,以竹篢装载刀头数十面。盖刨之刀经磨用而锐减,不适于用,将载归改造也。舟子以行李甚重,疑为银元,从而生心。赣自太平军乱后,沿江十里设置船。一日日未晡,抵某处,芦苇丛生,距台上下相隔四五里,舟止而不行。翁以此非泊舟之地,催舟行。舟子不肯前,然固无如何也。乃曰:“予将澡身。”舟子曰:“可。”既浴,佯为忘携衣服状,属舟子取之,舟子避嫌不往取。翁曰:“乘汝船即为一家人,何避嫌为?予衣服在竹篢内,可将锁匙启钥取出也。”舟子如言启之,无有。属再启一篢,复无有,竹篢既。乃曰:“在上席下,予真无记性矣。”事毕,舟子乃曰:“此地荒僻,恐有歹人。夕阳未下,不若抵前面有船处宿也。”翁固老于作客,知舟子生心,使翻箱倒箧,见了无长物,故得无恙,不则危矣。此类事甚多,善机变者如出一辙。《啸虹笔记》载:兰阳处士丘琥,商游吴中,尝舟过丹阳。一人来附舟,直入寝所。琥识其状,盗也。佯落簪舟底,尽出衣箧铺设求之。又自解其衣,以示无物,夜则醉卧其侧。明日,其人去。未几,杀人于丹阳城,被捕。语人曰:“吾前几误杀丘公也。”又休邵大维索逋江右,附孤舟,雨夜泊鄱湖僻处,四无人烟,舟子貌甚不良,邵惧,亦用此术。佯以失物,呼舟子秉烛尽检箱箧,遂得无恙。所记二事恰相类,仓卒之间,全恃急智,此客者所不可不知也。

四十四、纸花边害命

光绪中,回龙出一盗杀案。其人在杭城买纸花边数百,藏之行囊。中途遇雨润湿,纸烂松散。宿回龙逆旅,取出换纸包裹,隔壁窥见,认为真银圆也。侵晓,其人行未及里许,被杀于路。盗未缉获,客亦未知何许人。古人云:“慢藏诲盗。”而此则认假为真,亦由不自检点故耳。又永定陈锄园拔贡(国经)自南洋归里,携有金时计数件,其弟索之,拔贡不与,妻为代索,亦不与,曰:“吾非靳此物,良以商业中人不宜摆架子。恐与之,反以累弟也。”妻曰:“君所言固是,但弟妇将谓君吝不与也。”拔贡不得已检一枚畀之。其弟商于南昌,一日乘舟渡某处,渡夫见金表灿烂,疑为富商,竟推之江中。发箧一无所有。使非此表,则不致害命。其兄之识远矣,乃竟为妇人之见所误也。噫!

四十五、诛斩九族

相传吾杭邓介槎太史自一麾出守后,年终必寄银元返家,分赠族中贫而无告者,以为度岁之资。某甲者,太史之祖父行,老而鳏独,所赠银独多。或谓之曰:“太史岁必寄银与汝,良为难得。”某甲曰:“汝谓此戋戋者,予不应受乎?他日诛斩九族,予将以颈血换之也。”闻者莫不笑其妄。予曰:何妄之有?某甲此语诚有道之言,知此乃知一本之亲,非同路人。吾见显宦之家,族人未受其益,先受其累者伙矣。世之富贵漠视其宗族故旧者,闻某甲语,能不悚然!

四十六、邓公国去思

介槎先生名瀛,庶吉士散馆一等第一,授编修,补御史。《请就地焚燬鸦片疏》最传诵人口。旋由给谏出守国。复书院,订学规,革漕弊,禁停葬,振灾荒,种种善政深得民心。俗健讼,往往捏词架害善良,名曰搭台,先生严惩之,时有“邓拆台”之称。在任十年,值太平军兴,沿江进扰,郡当其冲。居民震惊,无兵无饷,督抚不能兼顾。先生于咸丰三年办团守城,及升皖南道,支持七载。浙省以宁为藩蔽,派兵协守,饷由浙解,特设粮台于郡城。委员许烺与先生意见不合,因先生奏停协饷,谗于浙抚胡兴仁,谓爱皖不爱浙,请将宁郡厘卡改归粮台接收。先生奏请郡出纳各款,援照徽州章程,均由浙江粮台委员经理,以一事权。

疏中并言:“粮台为军营根本,徽台、浙员从不擅离郡城,故军心较固,民心亦定。许烺以湖南候补从九来管粮台,未及四年,以管理出力得保,骤升至浙江花翎道员。受恩深重,应如何感激图报,乃不以浙事为重。每遇宁防告警,浙抚臣与司道等顾虑邻封,筹兵筹饷,咸寝食之不遑;而许烺置身事外,若罔闻知,甚且藉词请饷,赴浙回籍。在台供职之日,岁不及半。去冬贼窜湾,黄提镇殉难,许烺徜徉苏浙。一时溃卒,万人徒手奔回,贼尾其后,寒交加,无所倚赖。军情汹汹,臣与诸将弁几至束手,勉率府县筹催卡厘捐输,借给饷银,散放食米,添补军装,赶筑营垒,始得收集用命,婴城固守。直至郑魁士援师大集,人心安定,许烺方扬扬回台。此后设再有警,臣仓卒无可复筹。若许烺仍委而去之,大局必致决裂。相应请旨敕下江督浙抚,饬令许烺专驻城,毋再远离,俾军中有恃无恐。”乃浙抚兴仁庇烺,清廷竟交部分别议处,而先生遂因之降调去。百姓扶老携幼,攀舆泣留,至不能行,当时清廷之不分皂白可见。

先生尚有《上浙抚胡恕堂中丞书》,其中委曲苦衷,迄今读之,犹令人泣下,而当时竟不见谅,何也?书云:“上年许道面言,双桥粮台难于四安。四安尚有卡厘,双桥无可通融。初不知其所谓通融者何在?当即属其接办皖卡,再三谦让,某又未敢禀请归浙,致罹推委之咎。今许道言某于宪台,谓不能稽察委会。又曰:遇事因人,心存玩泄。又曰:改归粮台,当有起色。厘卡散远,稽察诚难,必周抽收事宜,责成员董。因人既无可辞,玩泄亦难自解。经收以来,虽渐加增,然度支仍极支绌,谓之无起色也亦宜。许道既必能起色,某所祷祝以求。第使随时以词组相商,立当交办。如其商而不允,然后禀请宪台下尺一之征,岂敢不遵?初不解其始终绝不相谋,而哓哓然日渎聪听之何意也?”又云:“皖仅浙之门户,浙乃皖之根本,受恩已深,但使有益于浙,虽堕体摩踵亦所不惜,他复何所计较?然同舟遇风,休戚共之,苟其有害于皖,亦即有害于浙。某不能就地馈军,致宪台为邻属,百计焦劳,自问无可逃罪。至于处颠危困敝之中,殚血诚、竭地力、敛民怨,以求利于浙师而保皖境,区区之意,神人鉴之矣。今许道谓局支应无与于浙,而局支应一文,浙饷即省一文,则不计也!谓米石承办无补于饷,而每勇得米若干,即每月省饷若干,又不问也!谓其请停协饷为爱皖而不爱浙,然未定协饷之前,亦尝竭皖民之力解济十万两,已奉停缓之后,又仍力筹其半以济军食,又皆不言也!于所入,则任意铺张;于所出,则一概抹杀,一似非损皖不足益浙,而不顾误皖之将以误浙,其与宪台痌瘝一体之心亦相左矣!

书长不备录,然即此而贤佞自分也。

四十七、轿夫拾遗不受

银钱一项最易试人之心术,古人所以有“财上分明大丈夫”之语。《曲礼》云:临财毋苟得。此不在其人之读书与否,往往佣工苦力有反出读书明理辈之上者。吾见邻乡廖某扛轿为生,躯干短小,骨瘦如柴,人以其行次第三,呼“三”,而扛轿则健步如飞,壮夫不及。贫而嗜赌钱,到手辄尽,一日供一日之用。顾性耿介,出入人家不私取人分文,故人皆信任之。无钱借贷,人亦乐予之钱。某岁腊底墟期市散后,在温某墟摊桌拖箱内拾得洋银伍拾圆,以恒情论,廖已一贫如洗,当谓出于天赐。廖乃诣温,言曰:“今日须向汝借银一二十元使用。”温曰:“予安有闲钱借汝?”廖戏语之曰:“今日有无都要借。”温作色曰:“岂有此理!我即有钱,肯借与否其权在我,何况无钱。”廖更微笑曰:“你果无钱乎?”温忽忆及摊桌,乃语之曰:“我有洋银五十元放在墟摊拖箱内,忘记检回,可速为我觅取。”廖曰:“今觅取迟矣。”温着急,属令速去。廖乃从袖中取出交还,言:“我早为汝拾回矣。”温即以洋银廿元谢之。廖曰:“我要汝银,不送回矣,何谢之有。”温曰:“汝真难得。今与汝约,使异日汝先我而死者,衣衾棺材之费我任之。”其后数年廖死,闻温为措丧费近二十元云。予尝以此事问廖,廖云:“钱财有命。命该有,不应穷困至此。命该无,此区区洋银五十元,能供几时使用?莫谓今老将死,记三十年前做后生时,予即不要此钱。上年在杭城为陈璧如封翁挑行李返家,封翁骑马在前,予在后。灯火岃茶亭食茶后,行至大路背,封翁[1]马上忽落下银元一封,约三十元,封翁不知也,予拾之。至庐丰午餐,封翁检行囊始觉遗失,属予返觅。予谓:‘空行何益?’封翁曰:‘为我勉强一行。’予乃将所拾交还。少年尚不欲此物,况今日乎?”予闻其言,乃叹:贫苦若此而临财分明,宁非难得而可敬哉!

予又闻别一邻乡廖某,衣冠中人,家中卖烟叶与吴某,令其子往取毫洋五元。吴殊可恶,明明柜中有毫洋,而言止有铜元。其子以已无毫洋,祗得铜元亦可。商人使用铜元毫洋,俱预为计算包裹,铜元以值毫洋五角为一封,双角毫洋则以五十枚为一封,值毫洋十元,以省临时计算,其长短大小略相似。吴取十封付廖。去后方知误以毫洋为铜元,思向廖索回,又不便启齿。乃使人语廖云:“适有人要换铜仙,刚所付请交还,转换毫洋与汝。”廖曰:“已入市用去矣。”吴空懊丧而还,固无可如何也。奸商可恶,此事殊快人意。但平心而论,平时交好往来,只宜告以嗣后不应刁难人家,并戒以银钱出入宜谨慎,方为合理。乃吴某不遇轿夫,而遇衣冠中人,致遭损失哉。

[校勘]

[1] 原稿“翁翁”,径改

四十八、青蟾神

浙江《新城志》云:“辅德侯周雄酷爱蟾,所持扇绘蟾于上。及殁为神,尝捍寇患,至今庙中供案上,亦恒有青蟾示现云。”此又一潮州青龙爷之类矣。

四十九、百家姓

坊间所印《百家姓》,据《钱塘外纪》证为两浙钱氏有国时小民所。因其首句云:“赵钱孙李”,盖钱氏奉正朔,赵氏乃国姓,所以钱次之,孙乃忠懿王之正妃,又其次则江南李氏。次句云:“周吴郑王”,皆武肃而下后妃,按所考证甚确。此说亦见《玉照新志》,全然相符。予家有明人所编《百家姓》,起句云:“朱王万寿,明时吉昌。”何人所撰,则已忘之矣。又别有“朱奉天运”为起句者,予未之见。

五十、千字文

《梁书》:萧子范为南平王户曹参军中郎,王使制《千字文》,其词甚美,王因命记室蔡连注释之,此非今世俗通行之《千字文》也。世俗通行《千字文》,首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据唐智永禅师临《正草千字文》题:梁散骑常侍周兴嗣撰。《唐书·艺文志》萧、周《千字文》一卷并收,惟周加“次韵”二字于上耳。《尚书考》云:梁武帝于锺、王书中拓千字,召兴嗣韵之,一日缀成,鬓尽白。然《梁书》、《南史》皆以为王羲之书。案《郁冈斋帖》题曰:“魏太守锺繇千字文,右军将军王羲之奉敕书。”起四句云:“二仪日月,云雾严霜。夫贞妇洁,君明臣良。”结二句与周氏同,是此书原有二本云云。然《梁书》又有萧氏所撰之《千字文》,是不止二本矣。但观唐《艺文志》所收,锺撰固失佚也。

五十一、三字经

学制未改之先,儿童破蒙,村夫子皆授以《三字经》。起首便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说理太深,以此教授童蒙,如何了解?此书不知何人所撰?世俗相传出自宋王应麟。案,应麟字伯厚,仕宋官至礼部尚书,世称厚斋先生。《订讹类编》云:“应麟《困学纪闻》尊蜀抑魏,不当于此书又云‘蜀魏吴,争汉鼎’。”《广东新语》云:“宋末区适子撰《三字经》。”适子,广东顺德人,字正叔,入元抗节不仕。而清邵晋涵诗自注云:“《三字经》,南海黎贞所撰。”或原本为区所撰,而元明清以下为黎所增欤?清闽县陈念祖别有《医学三字经》,盖此书便于医学入门也。

五十二、千家诗

村塾所诵《千家诗》,上卷为七绝,下卷为七律,以四时分类,不知何人所编。宋刘后村有《分门纂类唐宋千家诗选》,所录皆近体。塾本多自后村选中录出,诗仅数十首,而仍以千家为名,殆存后村之旧也。下卷有明祖《送杨文广征南》之作,当为明人所编矣。

五十三、上大人

儿童破蒙,塾师使之习字,初用填红法。塾师先用硃书底本,使儿童依字画以墨填之。所书之字取其横画简省,多用“上大人、孔乙己”等语,凡二十五字,流传最古。据《藏一话腴》,则宋代已然。书为宋陈郁所撰,其中所载与旧时乡塾所书不易一字,惟改“丘”为“孔”,因清雍正朝避先师讳,故塾师以先师姓代其名。此外,则“尔”书作“尓”,“礼”书作“礼”,皆用俗体省笔耳。兹特录出以见流传之古,而且含妙理也。《藏一话腴》云:“孩提之童入学,使之徐就规矩,亦必有方。书学用‘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人,可知礼也。’殊有妙理。予解之曰:‘大人’者,圣人之通称也。在上有大人孔子是也,‘丘’是孔子之名,以一己教化三千徒弟,其中有七十二贤士,但言七十者,举成数也。‘尔’是小,小学生,八岁九岁的儿子,古人八岁始入小学也;‘佳’者好也,‘作’者为也,当好为仁者之人;‘可’者肯也,又当肯如此知礼节,不知礼无以立也。若能为人知礼,便做孔子也。二十五字,而尔字居其中,上截是孔子之圣,下截是小儿学做孔子。其字画从省者,欲易于书写;其语言协韵者,欲顺口好读。己、士、子、礼是音韵相协,‘也’字乃助语,以结上文耳。言虽不文,欲使小儿易通晓也。”

愚案,陈氏解释浅白,惟下截解释,鄙见略殊。‘八九子’者,八九人耳,不必加入岁字;仁者,人也,好好为人,则可知礼矣,似更直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