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丰楼杂记 卷六(上) 闲夫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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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丰楼杂记

卷六

一、汾阳后裔非零落

俞曲园先生《春在堂随笔》卷七云:“人家有喜庆事,以优伶侑觞,往往以笏圆终之,盖演郭汾阳生日上寿事也。内子姚夫人谓予曰:‘袍笏满场,可谓盛矣。过此以往何如?’余曰:‘子必有说,试言之。’夫人曰:‘试为诵诗:“门前不改旧山河,破虏曾经马伏波。他日独经歌舞地,古槐疏冷夕阳多。”赵嘏《经汾阳旧宅》诗也。“汾阳旧宅今为寺,犹有当时歌舞楼。四十年来车马散,古槐深巷暮蝉愁。”此张籍《法雄[1]寺东楼》诗也。欲知笏圆以后之事,请诵此二诗。’余为黯然。”

复按:吾乡多以拜寿开场,非以终局,与曲园所见微异。盖演者非徒取吉祥,以验班中之脚色,非班中子弟众多,脚色齐全,固不敢演此剧也。至汾阳八子七壻,暧尚升平公主,生女为广陵王妃,王即位为宪宗,生穆宗。新《书》赞称其“子孙多以功名显,盖盛德后”云。是汾阳之后,固非式微者。又旧《书》称:“城南有汾阳王别墅,林泉之致莫之与比。穆宗常幸之,置酒极欢而罢。”汾阳薨于德宗建中二年辛酉,至穆宗即位之初长庆元年辛丑[2],恰四十年,张诗所谓“四十年来车马散”者,果何谓邪?史称:“宅在亲仁里,居其里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不知其居。”所赐名园、甲馆,不已胜纪。汾阳子孙皆兢兢守家法,持满盈之戒。当时或割宅一区以为法雄[3]寺,亦未可知。又《金石萃编》载,颜鲁公书《郭氏家庙碑》在陕西省旧藩署下库,碑云:“爰[4]制于旧居,将[5]永图而观德。”殆即亲仁坊宅为庙。张所谓“汾阳旧宅今为寺”者更不可考。然令公累世忠孝,自古无比,断非由朝廷削夺也。诗人自抒抑郁,类好作无病呻吟。此二诗者,谓之无病呻吟可也。曲园老人不察,闻其夫人言而笔之,一若唐宗寡恩,而汾阳之后裔零落者,因证之新旧唐书,以祛后人之惑。

[校勘]

[1] 原稿“华”,据张籍诗题改。

[2] 原稿“未”,径改。

[3] 原稿“华”,径改。

[4] 原稿脱。

[5] 原稿脱。

二、春闱辰戌丑未

《春在堂随笔》载:“武陵徐氏,自文敬以来,入翰林者六人,皆辰、戌、丑、未年。以五行论之,此四年者皆属土也。光绪辛巳夏,花农重建文敬公祠,同人集湖上落之,梦薇有诗,余次其韵,有云:‘科第前贤接后贤,最宜丑未戌辰年。’盖纪实也。”云云。

复按:科举旧制,子、午、卯、酉为各省乡试之年,辰、戌、丑、未为礼部会试之年,惟恩科无定。徐氏入翰林者皆辰、戌、丑、未之年,亦何足异?曲园老人其殆忘之欤!花农名琪,曾任广东学政,已记于前。

三、扬子琳妖术

《旧唐书·崔宁传》:“本名盱,领成都尹。初入朝,留弟宽守成都。泸州扬子琳乘间以精骑数千突入成都,据城守之。妾任氏出家财十万募勇士,信宿间得千人,以逼子琳。子琳素有妖术,其夕致大雨,引舟至庭除,登之而遁。

此事吾不甚信,城内可以行舟,则全城之民皆如前记秦时长水县城令主簿皆变为鱼乎?《新书》不言其为妖术所致,云:“会粮尽,且大雨,引舟于庭,乘之以去。”然其时未尝淫雨,何得城内行舟而达于庭?不谓之有妖术不得也。又粮尽之说,《旧书》但云“惧久困粮尽耳”,非粮已尽也。而《新书》之臆改《旧书》,即此亦可见已。

四、假山之始

都会城市之中恒缺山林之致,故富贵家结构园林,必筑假山。精其术者,明清之交有华亭张南垣,名连,徙秀水,亦为秀水人。吴梅村倣柳子厚《梓人传》作《张南垣传》,称其所为园,以李工部之“横云”、虞观察之“预园”、王奉常之“乐郊”、钱宗伯之“拂水”、吴吏部之“竹园”为最。南垣少学画,遂以其意垒石以成名,其子然继其业。据《茶客话》,清宫之瀛台、玉泉、畅春苑皆其所布置。《茶客话》云:“梅村为南垣作传,世遂谓假山创自南垣,非也。唐人诗中咏假山者最多,晋会稽王道子开东第,筑山于府城内,武帝嫌其修饰太过,道子甚惧。晋武陵王贫有怨心,名其堂曰首阳山,其来由已久,不独宋之花纲石也。”云云。

复按,假山之制,当俑于梁冀。《后汉书》本传:“冀大起第舍,而寿亦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冀、寿共乘辇车、张羽盖。”云云。寿者冀妻,襄城县君,名也。是假山之制又不始会稽王道子矣。

五、孙家良非死于贼

予纂修《长汀县志》,因编大事志,查咸丰庚申[1]之事。旧志载:“知县朱庆铣率勇守隘,扎古城,守隘人无多,十二月壬戌,贼突至,遇害。”郑德臣中书(克明)纪事则云朱令率勇赴古城,贼已破隘岭而入,遇诸涂,杀之。与旧志称“扎古城……遇害”者异。又旧志载知府孙家良为贼所执,死于连城。《上杭同治志》略而不书。予编《上杭大事志》稿,邑前辈袁少仓孝廉(楷)附注云:“彭大顺抵连城姑田,遇林驼子,以练勇三千与战,大败。彭途次中毙命,时知府孙家良被执,尚絷郡城,彭妻杀之以祭其夫。”是又传闻异辞也。老友彭钰和言:则志载皆伪。朱令之死以郑中书所记为得其,孙守则被乡民毙于渔溪,非被执也。先是督学徐树铭抵汀,以银元五千圆畀孙守募勇,孙守以银元二千托武举曾某代募,曾则以银元五百分发四乡代募,辗转尅扣,而督学不知也。太平军由江西至隘岭,守隘人尚在梦中,杀之而入,直抵城中,无人知者。督学方试武童,闭门校射。闻警,武弁某仓卒负徐踰龙山书院后墙而逃,出东门过太平桥,混人丛中,遇太平军,莫之辨。至校武场,圉人林某识徐,授以马,使骑。途遇武生曾国彪方率乡民而来,国彪受曾绅银元百圆,集乡民数十人,人给钱百文,言将赴郡城点名,非御敌也。已遇徐,遂递手禀,自称团总。徐亦匆匆受禀帖而去,奔连城返省。孙守仓皇出走,至渔溪,乡民恶孙平日贪婪,声名狼狈,共杀之。孙之幕友某为其家属谋,苟报为乡民所杀,则弃城而逃,罪有应得;若以被执见杀报,不特可免罪,且或可邀恤典,遂从之。此事民间无不知者。钰和言闻之其祖,是时其祖年三十,一切皆亲闻见也。所以汀志载被杀连城,而杭人传闻则被杀郡城。杭志续修于同治三年,正在事后,明知被执之伪,又不敢斥言,故屏而不载也。予记至此,适曾君观澄来局夜谈,所闻于其祖者更详。据说孙守能舞关刀,即旧制武试所用者。孙守至渔溪,乡民曾用矛刺之,孙守在肩舆中取刀抵御,矛不能入,乡人乃乱石交投,中脑而死。乡民谓孙守已死,对于眷属行李仍无恙云。

[校勘]

[1] 原稿“辛”,径改。

六、三望冈之战

钰和言幼时闻其祖谈辛酉三望冈之战,虽淮阴井陉、光武昆阳不是过,惜记忆不能尽全耳。徐督学已返省,省派记名道张公庆铨及赵知县均率勇来汀,张公临行,徐督学力荐武生曾国彪办乡勇之成绩,至汀必访求其人而与之谋。张领兴化勇以四月抵新桥,约二千人,乡人皆称台勇,遣弁请曾,曾不敢前。再三请,乃往。张亟称其办团之功,方知为徐督学所推荐。张言,此来路径生疏,望作乡导。进城有几路?何路最捷?何路最险可屯兵?曾一一答之。张言,进攻时幸为相助。一日,台勇二十人抵十里铺,渡河登山,距城四里许,可望见城中。台勇放一排,当时所用无所谓今之后膛,子弹系长条铁棍,不用木套,仍用旧时火药,唯比鸟较长,裹以布,可作兵器御敌。城中闻声,皆震动,纷纷出发,台勇见敌出城,乃渡河循故道返。斯时,东街乡一带皆敌驻扎,台勇只顾城内之敌,未防城外。而城外之敌早闻声前进,台勇猝与敌遇,二十人者东蹲西伏,各择道旁田坎以蔽其身,或一二人,或三四人,星散棋布。敌近则发一,一面入火药,一面傍田坎,掩护移向他处,发必毙敌数人,如是且战且退,敌竟不辨官兵多寡,台勇不伤一人。退至三望冈前,援兵大集,激战。自晨至暮,铳之声不绝,会战失利,军士稍却。三望冈之北有小涧,桥梁隔焉。军士退,将度桥,赵知县横卧桥上,下令曰:越此者杀无赦。军士奋勇反攻,争前用命,敌遂却。是晚,皆向篁竹岭退。明日,官军入城,张摄知府篆,赵任长汀县。

方未战时,钰和之祖在新桥街上摆桌卖紫花布,张公纪律严明,军士遵约束,与平民买卖无异。军士剪零布一二尺用裹火,皆挟银元,无制钱,而抽屉中储钱无多,购者众,莫供找换。军士往往从旁鹄立,俟后至者购而自相核算,从未短少一文。正交易间,忽一人鸣钲,一人执竹竿拖地而行,丁丁当当仓皇从街上过。军士皆错愕,呼速收拾。有已交银元而数未清者,军士言:“不必算矣!速走,速走!”此盖其警报暗号也。一霎间,官兵整队前进,而大战作矣。

当是数年间,闾阎贫困,日望大兵之过,兵至则必扛银而来,其法用径尺大之树,空其中而银元之,四人舁而行,谓之一窍(此字不知作何意,当时相呼如是,未知当作何字,姑从音记之)。凡僱工买物,皆用银元交易,民间乐得兵来,图些微利。其时,统兵之官纪律严明,军士皆无敢违法,故军民相安,行所无事。张公尤得民心,未几奉左公宗棠调,援浙而去。去时曾印送别一律,钰和仅记其起首二句云:“凯歌唱解刀环,羽檄星催出建关。”其忘之矣。嗟呼!清廷之得延五十年命运者,以将卒奉法,官存恤民之心,民无畏兵之苦也。及其季年,官唯剥民,兵唯扰民,而国遂亡。然改革以还,吾民之畏兵、苦兵,适与钰和之祖所谈相反,其何以国?

七、林典史死节

《清稗类钞·忠荩[1]类》载:林汝霖,字小,上杭人。咸丰己未冬,署仁和典史。庚申,寇[2]扰浙,杭州陷,其母、妻、二姐、长女皆先自缢。寇至,危坐堂皇,瞋目大骂。寇婉言劝降,大呼曰:“生不能啖汝肉,死亦当为厉鬼杀汝!”随举案上砚击寇首,破,寇怒,遂遇害。长子懋生旋投效军中,冀复仇,死于诸暨包村之难。辛酉,次子泾生遇寇不屈,又为所戕。越七年,重葺典史署,得一门忠骸,杭人为之附葬西湖孤山林处士墓侧[3]

按,浙杭刻有《林典史祠墓志》,某所作传,及浙绅许乃钊等请旌奏疏,载死事甚详,并挽诗汇刻之。纪元前二年,予游西湖,见墓亭柱上镌薛慰农(时雨)联云:“大节匹阎公,取义成仁,青史于今尊县尉;芳坟依处士,补梅招鹤,孤山终古属林家。”亦载志中。更有彭刚直诗,所刻仍其手书墨迹。光绪季年,侯官林启,官杭州太守,有惠政,卒于任,杭人葬之孤山,世称三林墓。然林守以配处士典史,恐姓虽同,终不能并也。

[校勘]

[1] 原稿“尽”,据《清稗类钞》改。

[2] 当为“粤寇”二字,据《清稗类钞·忠荩类》之“林汝霖全家殉粤寇难”

[3] 墓侧原稿作“墓”,脱“侧”字,据《清稗类钞·忠荩类》之“林汝霖全家殉粤寇难”

八、祭孔子及欧母文

昔阅《曲阜志》载元代祭孔庙文曰:“孔子,孔子,大哉孔子!孔子以前已无孔子,孔子以后更无孔子。孔子,孔子,大哉孔子!”三十二字中而转换又仅十字,该括无遗,虽千百言不外是也。后阅吴曾《能改斋漫录》载:李观,字梦符,以著作佐郎知临江军清江县。欧阳文忠君扶护太夫人丧归葬庐陵,船过清江,太守请公为文祭之。文成,太守以简率为讶,观曰:“无深讶也。”既而文忠击节称之。文云:“昔孟轲亚圣,母之教也;今有子如轲,虽死何憾?”可谓简括得体。其弟觌,尉太和,豫章先生为令,赠以诗云:“乃兄自是文章伯,之子今为矍铄翁。”即指观也。祭孔子文[1],《钱氏私志》谓米元章笔,私志宋人撰,则谓元人笔者,误也。

[校勘]

[1] :原稿误作”,径改

九、雕刻术

中国旧时雕刻,有神妙不可思议者。民国七年冬,在汕头市筹饷署马督办育航所,与宗人天羽(仰飞)、吴江陈巢南(去病)俱,育航出所藏玉器一事,为椭圆形,广仅寸许,长不及二寸,薄约四分。睹之无物,以四百倍显微镜视之,刻有七律八首,左署某某诗,右署某年月日、某某刻;字甚秀健,背刻临风倚树美人,画甚苍老,真绝技也。惜作者姓名及所刻何人诗,均不复记忆矣。闻擅此技者不用目力,将所刻物藏抽屉中,首着案上,两手从抽屉中刻之,未审确否。但无论如何,如是微细,断非目力所能及也。因思吾国美术穷极巧妙,说部所载,如一桃核雕东坡赤壁图,一粒粟写金刚经若干句,当非虚语。天下事以目所未见即断其无,真夏虫不足与语冰矣。

十、说话宜观前顾后

昔有督抚同饮,督为大户,而抚不胜杯勺,司道群属目于督,争誉之,声声“量大福大”。抚滋不悦,冷笑曰:“制军大量大福,惜某则无量无福耳。”众知失言,皆默然。旁有一令进言曰:“大人有无量之福,乃大欢。”自是垂青此令,历署大缺。与《客中闲集》所载:某布政请按台酒,布政以多子为忧,按君止一子,又忧其寡,吏在旁云:“子好不须多。”布政闻之,因谓曰:“我多子,汝又何言?”答曰:“子好不愁多。”二公大称赏,共汲引之。

此两事绝相类,足见誉人不能太过,恐无意之中反触他人之怒,所谓观前顾后也。若此令、此吏者,可谓巧于辞令矣。

十一、老人以百岁为速

闽中林太守春泽,寿一百四岁。当九十九岁时,里人拜节祝曰:“愿公百龄。”公怫然怒,且笑曰:“不曾要君养我,奈何限我寿邪?”此事见《座右编》。予高祖母黄太夫人寿九十六岁,吾先祖母吴恭人外家来贺岁,曰:“祝老人家百岁。”太夫人他顾而言曰:“又不要他供养,何速我死?”先祖母曰:“他说老人家百二十岁。”太夫人笑曰:“安有如许长寿!他说我百岁,试问曾有几年,非速我死而何?”

夫人生如白驹过隙,年已九十以上,与百岁相去几何?无怪老人家不受也。《座右编》乃谓人心愈得愈无厌心,彼不知老人心事耳。虽然寿人以太平盛世而多,人亦必生太平盛世而后可寿,否则度日如年,欲效范文子[1]祝宗,祈死而不可得,长寿奚为哉?

[校勘]

[1] 范文子原稿作“范子文”,依文意系“范文子”之误,径改。

十二、鬼被人欺

人言鬼物灵怪,而鬼亦往往被人欺。邻乡太拔墟场,溪流经其下。张君黻廷言,某甲暑夜就溪滨石上坐而濯足,濯毕,足下似有物牵之,不能起,乃扬言曰:“快哉!不若解衣下浴,俾全身都凉,岂不更好。”脚遂能提起,某甲曰:“水鬼,汝亦被绐乎?吾今归家矣!”乃扬[1]而去。

[校勘]

[1] 原稿如此,依文意当为“扬长”。

十三、鬼迷人先迷心

鬼之诱人,不启户而能出入,食则蚱蜢抟[1]土甘如珍羞。说部所记载,里巷所流传,纪不胜纪。包君千谷言,其乡蓝某,小贩营生,一日,往松源贩小猪归,途经古基坑,腹思食。同伴曰:“此处无市场,何从得食?离家仅数里,天色近晚,盍速行?”某曰:“予腹甚,在此暂憇,汝等先行,吩咐吾家人沿途等候可也。”同伴去后,某恍惚闻有人问曰:“汝腹乎?”曰:“然。”又问:“汝思食乎?”曰:“然。”曰:“某处有美馔,我偕汝往。”某遂随之行,其人一路预嘱某:“不可造次,须我呼汝,方可动手。”某诺之。杭俗信鬼,家有病人则指为鬼物作祟,具三牲米粄向三叉路上送之。云鬼得饱食,病自愈。当某之随其人行也,固不知为鬼。至则果有嘉殽在前,米粄尚蒸气勃勃,一时忍禁不住,伸手取之。送煞者骤见人手,大呼:“有鬼!有鬼!”相惊奔命。某则疾言:“非鬼,非鬼。我乃某乡某人。”送煞者止步审听,似系邻乡声音,趋前视之,识为庐丰蓝某。问何故到此?答云由古基坑来。转问此为何地?送煞者云营前,离古基坑已二十里,须越大河,若履平地,抑亦奇矣。乃鬼能其身,而不能其手。由鬼之迷人,须先迷其心,其心已迷,则其人失其知觉,而后由鬼指使。某腹,心急于觅食,不听之指挥,指突而伸其手,致为鬼所不及而显其形,此虽离奇,而亦近理矣。

[校勘]

[1] 稿误“搏”,径改

十四、买旧坟见鬼

予在梅县,闻友人言附城某甲拟买旧坟。梅县习惯与他处异,他处旧坟必先发掘,否则心有所不忍,不肯向买;梅县则先订价而后发掘,否则指为冷圹,无人承受。一日,中人告甲,某乙有某处旧坟思出售。甲与论价,已付定金,约明日往看。是晚,有老妪携幼童提灯笼至其家,言:“吾子不肖,谋赶逐老身,将住屋卖与君,使吾与小孙无栖身之地。君有钱何患无屋?幸勿轻信不肖之言,令老幼失所也。”某甲曰:“近日无人卖屋,即有之,予当拒绝不受也。”老妪曰:“君不买,甚感大德。”乃辞去,送之出门,行数武,忽不见。甲疑为鬼,自念近日并无买屋,亦无人介绍,一夜不安寝。诘旦,中人相邀,始恍然,因责中人曰:“此非乙旁亲之坟,乃其母安葬之地,且有小孩附焉。”其中人不知,至衬葬小孩,即乙亦不自知也。甲遂作罢,并不追还定金云。

十五、旧坟鬼之凶恶

汤湖武举赖拱南之母卒,吾师赖乐山先生,其宗人也,请为相宅兆。拱南先人买有旧坟数十年矣,灰坟建筑,甚为坚固,距其乡四里许。往看毕,天适微雨,收拾将归,而盛罗经之袋觅不见。师疑其中必有来历也,归而力主别。然时已薄暮,翌晨又将葬,只得就近为指一穴焉。晚间,有族中老辈问赖师曰:“旧坟甚佳,君胡不主葬?”师漫应曰:“方向不利。”老者曰:“坟某山某向今岁固大利也。君殆知往日之事乎?”师曰:“不知。”老者曰:“君勿欺予,如果不知,胡舍此佳城而乘夜别觅乎?”师转叩之曰:“往事如何,予不知也,盍相告?

老者□□□思如此佳城,苟无他故,何以买数十年,延留至今而不葬乎?记三四十年前,某岁腊月十七为丰稔墟期,梅子坑族人某乙告拱南之父曰:“某处之坟某丙已发掘,将出售,君意欲得之乎?”拱南之父平日熟悉其山水,知为佳壤,遽应之曰:“如已发掘欲卖,予甚愿得之。”遂畀银元二圆以为定金。第二墟期,乙偕丙立契领银。翌晨有人走相告曰:“咄咄怪事,某乙在某茶亭为鬼打死矣。”拱南之父大惊,知中人既死,某丙必不安生,急走人视其家,则仆死门内矣。盖某乙相告时未彻土,及已得定金,始行发冢,而拱南之父不知也。拱南之父生平为人忠厚长者,念己不与定金不致发冢,常自怨自艾,思求其原骸还葬,而乙、丙皆死,别无知者,故废其圹不葬,以迄于今。鬼所以不祟拱南父者,当以其无心故耳。

吾师诸子在蓝市开设商店,故师在蓝市之日为多。明日墟期,其族人居梅子坑者来赴墟,笑语师曰:“昨日先生至吾乡,胡过门不入?”师曰:“予固未至汝乡也。”其人曰:“无诳我,予已拾得证据矣。”师曰:“奇矣,有何证据?”其人乃出罗经袋还之,曰:“此非先生证据乎?”师询何处拾得,其人曰:“在墓堂中。予固知其时当下雨,天色又晚,先生匆匆归去,不及收拾也。”师闻而悚然。当时数人搜寻,偏在眼前不见,果谁藏之者?有鬼乎?无鬼乎?师曰:“幸吾神经灵敏,否则鬼又将寻着我矣。”其后,拱南以此坟赠其友吴仑峰。吴奉葬其母,不数年商业尽落,一败涂地。予谓此鬼凶焰竟历数十年而不昧,然徒显灵于发掘之后,竟无补于馁,而孰若梅县某乙之母,显形于未发掘之前,而能保其抔土之为愈也。

十六、淫孽根

鬼祟之事与其信为无,而壮宵小之胆,吾宁信为有,或足寒奸恶之心,此予素所主张,前已屡言之。纵令后生新学目为老顽固,吾不恤也。

李步青言,其县黄某经商汀城,民国六年步青自石城归祝母杨太夫人寿,往返过汀,寓其店中。黄某自言有一阴事,心甚不安,请商补救之法。先是,汀城某妇为童养媳,幼年夫即外出不归。及笄,貌甚美,黄见而艳之。妇家有老姑及小郎,妇性严正,多方挑之不能动。使鸩媒商之其姑,姑允,而妇不从。言之再四,则曰:“予无他求,惟能养吾姑,安置吾小郎使习商,他日为娶小妇,则唯命是听。”黄诺之,而好事成矣。翌日,接家电,母病殁,匆匆归,不及走告,妇疑为绐己,而男子多薄幸也。既而知遭丧,则亦无责焉尔。月,黄返。因商业种种关系,离汀已久,甫返则事务猬集,又未及走告。数日,妇知已返,使人相约,业已订期,某夜至其家。是晚因友人洗尘,酩酊失约,妇遂投环自缢。黄言时甚悒悒,面似有惧色。妇阴灵不昧,必向之纠缠。黄不言,予(步青自称)亦不便问。予但告之曰:“循俗例,则延僧超度,作法事忏悔;若论汝与妇所订约,当养其姑,令其小郎习商,稍长则为之娶妇。忏悔之法如是而已。”黄曰:“予已为作佛事;养姑之责,已月付银元若干;至其小郎,已安置某店学徒弟,娶妇则须俟诸异日。”自是,予返石城。越数月询之,黄已死,但不知死时作何状耳。步青言如此。

予又记,邻乡李某为予庠序同年,在汀勾引一寡妇,妇自其夫死后冰霜自矢,家有大小郎,小郎亦庠序中人,甚敬礼之。赁屋而住,分为三堂,妇住后堂。李考试,赁其前堂,辗[1]转勾引,以遂其欲。言家中未娶,回家将禀堂上娶为正。是岁,李进泮,妇私喜,以为团聚有日矣。李返家,置之脑后,妇叠邮书速之,绝不作答。明年,吾友南湖处士其家。一日午后歇昼,李在楼下,处士居楼上,李忽呼处士告之曰:“坏矣,汀州某妇死矣!”问:“何日?”则曰:“昨日午后。”问:“如何死?”则曰:“投环。”问:“何以知之?”则曰:“彼已来告也。”处士曰:“汝呓语耳?”李曰:“非梦语也,已眼见之矣。”自后,李心神惝恍[2]。是冬处士应科试至汀询之,妇死果在李相告之前一日也。盖妇自与李私,颇不自检,家人察其举动,敬礼稍衰。久之,肆者益肆,衰者益衰。李之信窅然,而妇之腹已皤然。妇平日本高自位置,一旦被人愚诱,致失其节。始而自悔,继而自悲,终而自耻,无地以自容,是以投环自尽。李又犯他节被辱,不数年郁郁以死。呜呼!此淫孽之报也,观是二事,果可谓之无鬼哉?

[校勘]

[1] 原稿“车”,径改。

[2] 惝恍原稿“徜{彳光}”,径改。

十七、轻薄遇鬼

江西樟树镇黄某来杭,设药材店于大洋市。值市上建醮,例架大士厂,神像硕大而颀长,俗呼生大人,所谓金刚丈六身者也。黄某忽遇鬼,跪大士前,喃喃自诉。审系一少妇口吻,言“我被汝害死,你逃来此地。我奔走千里,千辛万苦寻着汝,必索汝命”云。上杭药材帮皆樟树人,同乡为僱轿入城,舁至大塘山而死。此张君玉珍所谈。据药材帮知其事者谓,某与某妇私,某来杭,致妇自尽。至其如何致死,药材帮人不肯言,固不得而知。其为负心汉,则不问可知。

或谓冤鬼之说,全系神经作用。凡负心之人,其心必虚,心虚则时疑有鬼。适值醮期,纸扎各种阎王、夜叉、冥制地狱,皆足令人生恐怖之状。谚云:“心中不曾行恶事,半夜出门心不惊。”理或然欤!然则鬼之有无生于人心,古昔相传固不能定其无鬼也。光绪壬辰蓝溪建醮,乡人迷信过深,遣人至江西贵溪县龙虎山,敦请张天师特派法官汪如来主醮事,远近盛传:水缸竖幡、竹谷笪洗河,观者人山人海,为空前所未有,后更无论已。其皆以讹传讹,互相欺骗,亦以时值太平,地方无事,故得有此盛会也。太拔乡人张某戏台前遇见大洋坝某妇,固旧相识者,少年轻薄,戏语妇同行归家,妇颔之。不由大路,从山岭越岐滩岽而回,一路不离不即。张小憇,妇便促之,致喘息莫定。过新峰山,出秋辉岽,遇一凉亭,时隆冬天气,张因奔走汗淋漓不止,妇促之解衣,继而强之脱袴,张不应,妇再三相迫,张大呼一声:“人也鬼!”此本俚俗习惯语,而妇忽不见。俗传鬼畏人识破,遇鬼呼鬼,鬼疑为人识破,当即远避。盖妇死已久,而张不知。至是乃知为鬼,大汗淋漓,奔至附近亲识家,已夜深矣。张遵道归家仅廿五里,乃纡回三四十里尚在途中。诘朝,亲识送之返家,大病弥月,亦可轻薄者戒矣。

十八、明史·外戚传傅会

偶阅《明史·外戚传》,首载:陈公,逸其名,淳皇后父也,<洪武二年>追封扬王,<媪为王夫人,>立祠太庙东。明年有言王墓在盱眙者,中都守臣按之,信。帝乃命中书省即墓次立庙,<设祠祭署,奉祀一人,守墓户二百一十家,世世复。>帝自制《扬王行》,谕翰林学士宋濂文其碑,略曰:王姓陈氏,<>维扬人,不知其讳。当宋季,名隶尺籍伍符中,从大将张世杰扈从祥兴。至元己卯春,世杰与元兵战,师大溃,士卒多溺死,王幸脱死达岸,与一二同行者累石支破釜煮遗粮以疗。已而绝粮,同行者闻山有死马,将[] <>烹食之。王疲极昼睡,梦一白衣人来曰:“汝慎勿食马肉,今夜有舟来共载也。”王未之深信,俄又梦如初。<>夜将半,梦中彷彿闻橹声,有衣紫衣者以杖触王胯曰:“舟至矣。”王惊寤,身已在舟中,见旧所事统领官。<时统领>已降<><>。元将令来附者辄掷弃水中,统领怜王,藏之艎板下。日取干粮从板隙投之,王掬以食,<复与王>约以足撼板上,<>即张口从板隙受浆。居数日,事泄,彷徨不自安。飓风吹舟,盘旋如转轮,久不能进,元将大恐。统领知王善巫术,<>白而出之。王仰天叩齿,若指[]<>鬼神状,风涛顿息。元将喜,因饮食之。<至通州,送之>登岸,王归维扬,不乐为军伍,避去盱眙津里镇,以巫术行。<>无子,生二女,<长适季氏,>次即皇太后。<晚以季氏长子为后,>年九十九薨,遂葬焉<,今墓是已>。臣濂闻君子之制行,能感于人固难,而能通于神明尤为难。今当患难危急之时,神假梦寐,挟以升舟,非精神上通于天,何以致神人之佑至于斯也?举此推之,则积德之深厚,断可信矣。是宜庆锺圣女,诞育皇上,以启亿万年无之基,于乎盛哉!臣濂既序其事,复再拜稽首而献铭曰:……。云云。[1]

按,神假梦寐挟以升舟,荒谬无稽,当系明祖故神其说以愚人,以宋君明达,岂不知之?乃云“精神通天”、“积德深厚”、“庆锺圣上”,盖奉命撰碑,明祖口述,不得不笔之于文耳。又《剪胜野闻》载太祖所为世德碑,先君娶徐氏,泗州人。岂再娶邪?

[校勘]

[1] 本段文字参考了《二十五史·明史·卷三〇〇·列传第一百八十八·外戚》有关部分作了校核,< >内文字为本书作者未引用而据《明史》补入的,[ ]的文字为由本书作者添加的。

十九、人造人

英国伦敦模范工程展览会新发明人造人,取名爱力克,其制造系会中书记李查上尉所设计,电学专家雷斐尔所制造,其言语机关系马可尾公司所秘制。当中华民国十七年九月十五日下午三时在伦敦开幕,昂立六尺高台上,甲胄俨然。呼之立则立,坐则坐,命举右臂则曲肱行军礼,命俯身则鞠躬。当由爱力克报告开会辞,一切与生人无异。据云曾经孕妊六个月,则不知何指?载十七年十月九日《申报》。此机器作用本非希奇,惟人灵魂,则万不能做到耳。

二十、经济特科

清季设经济特科,起于贵州学政严修之奏,各省虽曾保举,亦名焉而已。披阅赖仙竹太守(清健)《日记》,备载当日上谕,时太守在京任工部主事也。爰节录之,以见当日改革新政之一班。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七日,“上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同礼部奏遵议贵州学政严修请设专科一。据称就该学政原奏分别酌拟,一为岁举,一为特科;先行特科,次行岁举。

“特科,约以六事:一曰内政,凡考求方舆险要、郡国利病、民情风俗者隶之;二曰外交,凡考求各国政事、条约、公法、律章者隶之;三曰理财,凡考求税则、矿产、农功、商务者隶之;四曰经武,凡考求行军布阵、管驾、测量者隶之;五曰格物,凡考求中西算学、声光化电者隶之;六曰考工,凡考求名物、象数、制造、工程者隶之。由三品以上京官及督抚学政各举所知,无论已仕未仕,注明其人何所专长,咨送总理衙[1]门会同礼部奏请,在保和殿试以策论[2],拣派阅卷大臣严定去留,详拟等第。覆试后,带领引见,听候擢用。此为经济特科,以后定十年一举,或二十年一举,候旨举行,不为常例。

“岁举,则每届乡试年分由各省学政调取,新增算学、艺学,各书院学堂高等生监录送乡试。初场试专门题,次场试时务题,三场仍试四书文,中式者名为经济科,与文闱举人同场覆试,会试中式、经济科进[3]士一体覆试、殿试、朝考等语。”“国家造就人材,但期有裨时用,本可不拘一格。该衙门所议特科、岁举两途,洵足以开风气而广登进,照所请行”等语。其文甚长,以下尚有“属望各大臣不得瞻徇情面,徒采虚声,出具切考语,陆续咨送,汇齐百人以上,即可奏请定期举行特科”之语。同日又有“上谕给事中高燮曾奏请设武备特科一军机大臣会同兵部议奏”。盖自甲午战败后,内外臣工谈时务,一似力图振作,然不得其道,徒事纷更,此戊戌政变所由成也。

[校勘]

[1] 《庸叟日记菁华》作“奏”,似误。

[2] 策论:原稿作论策”;《庸叟日记菁华》作“策论”,据此改。

[3] 进:原稿作”;《庸叟日记菁华》作“进”,据此改。

二十一、昭信股票

是年行昭信股票,是起于右中允黄思永之奏。太守日记录正月十六日上谕:据户部“拟由部印造股票一百万张,名曰昭信股票。”“周年以五厘行息,期以二十年本利完讫。平时股票准其转相售卖,每届还期准抵地丁盐课。在京自王公以下,在外自将军督抚以下,无论大小文武、现任、候补、候选官员均领票缴银,以为商民之倡。其地方商民愿借者,即责成顺天府府尹及各直省将军督抚,将部定章程先行出示,并派员剀切劝谕,不准稍有勒索,派办之员能借巨款者分别奖叙”各等语。“依议行,当此需款孔亟,该王公以及内外臣工等均受朝廷厚恩,即各省绅商士民亦当深明大义,共济时艰。况该部所议章程,既不责以报效,亦不强令捐输,一律按来计息,分期归还,谅不至迟回观望也。”云云。

当日原议固云“不准稍有勒索”,因“派办之员能借巨款分别奖叙”,于是无不出以逼勒。在清廷力持信用,其后停止捐例,唯持有昭信股票者得以捐官、捐例,塞而不塞,股票还仍无还,当国计者亦巧矣。盖商民爱钱若命,非逼勒谁其愿借?记予下第旋里,遇廖聘三封翁,谈及昭信股票可抵地丁,封翁云:“如可抵地丁,予亦乐借五百元,多或八百元。”予曰:“以封翁之家赀,借一万不为多,何云八百?”封翁曰:“奈无积何?”予戏之曰:“倘遇李自成用铁练烧红煎炙身体时,恐家中承尘上将藏有若干金,下地窖中又藏若干金矣。”封翁去后,先子闻之,力责不肖之失言。深悔年少无知,肆口妄谈,不识忌讳,至今念及,犹懔懔也。

二十二、明成祖之大略

北平顺天府为旧时国都,自辽、金、元叠次修筑,伟为重镇。明成祖迁都其间,增筑外城,仅成南面,其东、西、北三面以财力不及而止。吾尝以成祖洪谟大略,跨越前代:命郑和略南洋诸岛,至今三太保之威名犹震海外;所纂《永乐大典》一书,亦以财力不及未付印刷。清乾隆朝修四库书,世无传本,从《大典》中摘出,如《旧唐书》、《旧五代史》、杜预《左传释注》、郦道元《水经注》之类二百部,网罗之富,采辑之宏,可以想见。庚子联军入京,用以裱壁炊爨。书分正副,俱散佚不存。使早有今日印刷之发明,何致湮灭!清代《四库全书》虽未付印,而缮录副本颁发文汇、文澜[1]各阁,幸而仅存。北京政府拟印刷未果,上海商务印书馆借清宫藏本,拟缩小印刷,而曹锟当国,从而干涉之。恐将来散佚,必为《永乐大典》之续,岂不惜哉!

[校勘]

[1] 原稿作”,润为“澜”之误。《四库全书》缮写七部,分藏之阁为:文津阁、文源阁、文渊阁、文溯阁、文汇阁、文宗阁、文澜阁,无“文润阁”,故改。

二十三、及笄女许配婴儿

太守日记戊戌十一月廿二日附记一则,可资谈助,因转录之:

薛寿萱言咸县知县徐某能见鬼神,路闰生太史(按,太史名德,所作制义最讲法理,有名于时,阎相国敬铭,其弟子也。)中乡举时往谒,徐敬礼逾于寻常,或怪之。徐曰:“此文宗也,有赤髪鬼相随,为之服役,故不敢忽。”寿萱又言同里世交文生陈徽猷先生,其父与妇翁均好饮,一日醉后,订儿女婚姻,彼此欢诺,同饮者为之媒。次日,已下聘矣,及询女年龄,已及笄,而徽猷尚二三龄也,彼此愕然。将退婚矣,而孺人闻之,则曰:“婚姻无戏言,况父母之命而又证以媒妁乎。长幼,命也。请待之议。”遂定。无何陈翁夫妇相继殁,徽猷年仅十龄,家计又窘,孺子不克治家,辄就妇家读,奴婢颇轻视之,徽猷怒归。而孺人年已壮,亲友怂恿娶妇归,为理家计。孺人昼夜操作,有逾男子。古诗所谓“健妇持门户,有逾一丈夫”者,于今见之。课徽猷读如严师,不少贷,徽猷亦攻苦,得入泮。举二子,孺人犹及抱孙。或笑徽猷惧内,则曰:“饮食教诲皆赖孺人而成,其不奉若神明,得乎?”里人至今传为佳话云。

十八年冬在潮观剧演《醉后订婚》,与此一辙,郎君生甫十八月,误为十八岁,父母悔婚,妇乃自抱养之。

二十四、清制旗牌

清制王命旗牌,旗以蓝缯为之,方二尺六寸,金书令字,钤以兵部印;牌以木制,形圆,高一尺二分,阔七寸四分,厚一寸,髹以硃漆,中镌令字,饰以金,旁镌号数;枪长七尺,围一寸,亦镌号,备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