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日报》文章评论客家小说 练建安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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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完的汀江写不尽的故乡

——读练建安《汀江往事》

□张家鸿

微型小说之“微型”在于小说的体量、形制上。通俗来讲,即微在字数、篇幅上。微型不等于微末、微弱。短小的篇幅、精练的叙述,可包罗世间万象、人间百态。练建安的微型小说集《汀江往事》便是如此。

耍猴的、卖酒的、挑担的、卖艺的、撑船的、赶考的、种地的、行乞的,都是小说中的主角。生活于社会底层的他们,或于艰辛中摸爬滚打,或在凶恶中铤而走险,或在风雨中毅然前行。除却坚韧,他们还很善良。坚韧与善良的兼而有之,让他们远离渺小、走向高贵。增昌因自卫而杀了欲谋财害命的三个蒙面歹徒,心中未有丝毫庆幸,反倒懊悔出手太重,自责功夫不到家收不住。得知自家人在半道上挖了陷阱,朱敬贤特意挡在李家班前行的路上。提醒,无用。比武胜出,无用。最后不得不自己先行掉进陷坑里,方才使对方恍然大悟。练建安在作品里给众生安排了合宜的位置,不因其出身卑贱、处境困苦而无视其存在、成长的终极意义。我以为,他在其中是寄寓了同情心的。

《九月半》情节跌宕起伏,以交恶始,以善待终,可谓意味深长、意境悠远。于雨天里在茶亭中撞见的增发与老马刀因口角之争,约定十年后的九月半于三河坝决斗。经过十年的磨炼,增发功夫已然了得。老马刀两年前于赣州比武伤了人,自己也落下内伤。不管是增发还是老马刀,两人均如约而至。打过照面之后,增发放下随身携带的大包裹。老马刀问是何物,他说是“利息”。打开以后,竟是可治内伤的梁野山金线莲。至此,增发已然迎来新生,个人武艺与德行之修为已今非昔比。

于情节紧凑的平常叙事中设置诸多悬念,顿使笔触跌宕生姿,令人倍感意外。《金刀刘》起先要账的无功而返,待到已十多年未碰兵刃的金刀刘亲自出马,居然用一块玉佩与一张书页即把事情办得妥帖漂亮。带着强烈的民间色彩与江湖气息的作品,是故事也是传奇。言语中的勃发英气、快意恩仇,报恩时不顾生死的毅然、临危不惧的坦然,让这些文字充满雄健的刚毅的风格,这恰恰显示出自古以来便尚武的汀江地域的独特。喝了山候师傅一碗米粥的大木桶,撂下一句“行呐,有麻烦事就来找我”,于雨停之后快意而去。几年后,接到山候师傅求救信号后,匆忙且淡然地前来,解了其生死危局。

如果要在这些人身上探究精神源头的话,那该是儒家的仁义之心、入世之情与道家的超脱、隐忍、豁达的融会于心。简而言之,与现代人相比,他们是古风犹存的人。练建安的书写颇有向他们致敬之意,同时也是不露声色的感恩,感恩脚下的土地和身边的山河,感恩在这里欢喜歌哭过的每一个人。这些文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难以辨明哪些是真、哪些为假。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练建安本人知道答案。又或许,连他本人也难以厘清。更或许,根本不需要辨别、厘清。小说创作源于现实生活,又以此为基础进行艺术加工,本就兼具真假。如此,才撑开极大的想象空间,任作者笔力驰骋,任读者思绪游荡。

回答不出也无须回答。写着就好,读着就好。读着、读过,我便知道练建安有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大后方。多年的行走、跟踪、思考、书写,让练建安在书里为读者描画出汀江真实、闹热、深邃的模样。品读此书,汀江上弥漫的水气仿佛升腾开来,涌入心间,有一种欲说说不出、想道道不得的纠结。

汀江是富饶的,有他的小说为证。汀江是神秘的,有他尚在心中酝酿尚未写出的作品为盼。“这条大江,还隐藏着多少传奇故事呢?”练建安在《破铜锣》中如此自言自语。在生他养他的土地面前,一生太短,写不完一个犄角旮旯。一生不短,可以尽情恣意地书写。汀江、三河坝、梁野山、七里滩、棉花滩都是独特的生命场,既是窄化的故乡,也是长大的故乡。于地理方圆上来讲,它们是故乡的一部分。同时因了它们是情感荡漾过、故事流传过的地方,故乡在它们那里是一直滋长着、具体可感的。正因为此,才有了一直被怀念被书写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