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旁加厓”字,实为“俺”的异体字 练建安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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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旁加厓”字,实为“俺”的异体字


 
练建安
 
邱博导对我的客家乡土小说,颇为赞许。他是研究客家方言的专家,近年,编撰有《客家方言大词典》。我写客家小说,多有发微信给他,请他在客家方言使用方面予以赐教。
我在客家小说中使用客家方言,是适度的,类似于做菜时的“味精”。关键之处,放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地域特色,可以通过人名、地名、器物、亲属称谓、生计方式、建筑形制、岁时节令、衣着穿戴、风俗风情甚至精神气质等等呈现出来。写作的文字,还是必须以规范的现代汉语为主。海峡东岸有一本《客家文学》杂志,全部文章都采用客家话写作。客家地域那么大,腔调不一;作者用词,未必全部合乎规范;我的客家话水平不高。种种原因,我读这本杂志的客家作品,非常吃力。这本杂志给我的重要启迪是:让大多数读者读不懂,不是我的写作目标。
什么是客家话?百度一下就知道。
客家语,简称客语,是汉藏语系下汉语族内一种声调语言,是汉族客家民系的共同语言和进行身份辩识的工具之一,是汉语七大方言之一。客家语在非正式场合又被称为客家话,按不同口音可分为梅州话、惠阳话、惠州话、河源话、赣南话、汀州话等。部分地区还称土广东话、水源音、涯话、新民话、麻介话、怀远话等。语言学术研究中,以梅县话为代表,现实中惠阳话影响较大;中国台湾以四县腔为代表。全世界约有6500万人使用客语。客家语是中原古汉语的“活化石”(有删节)。
大家请注意,上述引文中,“客家话又叫涯话、麻介话……”这里,有两个错别字。一个是“涯”字,一个是“麻”字。为什么?“涯”字,应该是单人旁加厓,读如【於業切】,写成“天涯海角”的“涯”,发音相去甚远。为什么?电脑上打不出“单人旁加厓”这个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麻”字,为什么是错别字?很多研究客家方言的书籍,都是这样写的。作者通常是博导研究员专家。我还是要说,确实错了。为什么?我先请教大家,“麻介”是什么意思?我来回答,这是客家人常用的疑问词,翻译成普通话大致是“什么”的意思。那么,“麻介”应该写作“嘛介”为妥,语气助词,“麻”应该写作“嘛”,“麻”为语气助词,不合规范,没有道理。更有甚者,“嘛介”写成了“脉个”,真令人不知所云(对不起啊,我也这样写入过小说)。
我写客家小说,多有乡土侠义人物,或许是潜意识里受《水浒传》鲁智深等梁山好汉的影响,我常把客家乡土侠义人物的自称写成“俺”。目的,多半是增加乡土气,增加豪气。对此,邱博导多次提出反对意见。我辩白如下:
其一,我们客家人本来就是北方南迁汉人的后裔,老祖宗的“俺”字,我们为什么不能用?
其二,写作,北方话有更多人看得懂。鲁迅先生在《门外文谈》中说:“中国究竟还是讲北方话——不是北京话——的人们多,将来如果真有一种到处通行的大众语,那主力也恐怕还是北方话罢。”
其三,“俺”字,其实,就是“单人旁加厓”的这个字。为此,我们还是百度一下。“百度百科”原文说:俺是上古汉语第一人称“卬”的俗字(流行于民间的文字),《书·大诰》:“越予冲人,不卬自恤。”章炳麟《新方言·释言》:“《尔雅》:‘卬,我也。’今徽州及江浙间言‘吾’如‘牙’亦‘卬’字也,俗用‘俺’字为之。”上述资料,如实引用。俺——卬——牙,实为同一个字,即“我”的俗字。值得注意的是“单人旁加厓”这个字的发音,和“俺”的发音,颇为相近。其实,“俺”字的发音,在客家地区,就应该读如【於業切】。我个人认为,闽粤赣边的一些客家乡村知识分子,他们不是没有想到“俺”字,他们要独树一帜,要造字,这时,他们先考虑“厓”(牙)字,因为是我的自称,就加了一个“单人旁”,他们确定地告诉乡人说,这个字,就是“我”字,读如【於業切】。于是,似乎就“约定俗成”了。不过,客家地区的公私文书,还是严格遵照官方规范的。我曾见过若干古旧民间契约实物,没有看到“单人旁加厓”这个字。这个字,不知《康熙字典》有无收入?这个字,也由于其独特,后来,成为现当代一些客家地方学者及社会活动家心目中的一个“客家符号”。

顺便说一句,有朋友说,你那百度资料,不能算精确的论据。我说,它至少提供了一些线索吧。如果正式写论文,那是需要查找大量权威原著的,那是要田野作业的。考据,不是写“历史文化大散文”,百度资料可以“合理改造”,可以妙笔美颜,可以洋洋洒洒。

我写小说,绝对不是纯学术研究。写小说的,最好是研习“杂学”。小说语言,应该可以“南腔北调”。我认为,“单人旁加厓”字,实为“俺”字的异体字。

上述,未经严格考证。敬请邱博导赐教。

 
2022年5月30日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