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拿下，开电梯！”

           练建安

2018年12月6日下午，坛子开车送我去某医院拿降压药。很顺利。七楼，电梯门开了，走出一位管电梯的女职工，她把电梯停了，高声叫道：“茶水拿下，开电梯！”满电梯的人都在等，一会儿，她果真拿了一个玻璃杯回来了，开电梯一路停靠，下到一楼。

“茶水拿下，开电梯！”

我对坛子说，你注意到了吗？严格来说，这句话是有语病的，但是，满电梯的人都听明白了，并没有人去开电梯的按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出去拿一下茶水，立即回来后，再开电梯，你们等我。”她如果这样讲，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拗口，不便于交流。“开”字，是指令性的，这是她的“职权”，于是，大家都自觉地等她。这就说明，生活语言和书面语言是不一样的。我们写小说、叙事散文或戏剧的对话，应该用“生活语言”，要讲“人话”。记得老舍先生说过，“开船啦”和“开船喽”，语气助词后缀的不同，表达的效果是不同的。

我问，你注意到她的一些外部特征没有？坛子表示没有特别注意，说出了一些。

我说，她较为矮胖，五十来岁，身高约1.5米，体重约60公斤，穿紫色工作服，理男式短发，双耳挂着一只淡蓝色八成新的口罩，左手中指戴一颗较大的“金戒指”，不时抽空玩手机小游戏。在电梯按钮的就近，钢板缝隙插上了一本16开杂志大小的黄色硬纸壳，又插上了药品供应商赠送的半圆形塑料扇子。她的鞋子，是黑色的有鞋袢的平底鞋。

坛子对我较为仔细的观察，有点吃惊。

我说，谁都是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观察的角度不同，注意力的焦点也就不一样。我更多的是以文学的角度观察人，有些人是从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新闻、商业等等的角度观察。我当过几年记者，电梯上行时，我注意到她为一位老人破例开了双层。如果写普通劳动者的新闻，这个事例很有价值。

你文笔好，如果要从事文学创作，就必须多多观察。你观察到的诸般现象，经过融合、升华，必有大用。

 

2018年12月7日晚于福州金山。

此晚，参加省作代会预备会后，匆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