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洋一日 练建安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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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洋一日

 

练建安

 

即将告别这个客家村庄了。

早晨,我骑着摩托车行驶在湖洋镇到通桥村的205国道上。深秋,秋风呼啸、微寒。

途经莲塘。

眼前浮现出二个月前的一幕,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小兄弟,赶着一群黄牛,战战兢兢过公路。

我停车礼让。

那一张脸,乌黑、木讷,似乎还有些愁苦。

那时,我的心底涌动着一丝悲凉。我想,组织上派我来驻村蹲点,要多做好事呀。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日黄昏,途经新泉的一个小山村,坐在小客车上的我,看到一位老人佝偻着,肩扛一把杂木,步履艰难。夕阳西下,小客车一闪而过。我回过头来望望,心中凄恻。这一面之缘,一辈子仅有一次。场景,不可能再次重复。

这样的感受,你或许也有。

到达通桥村部,小店里,与支书启古聊天。一些老人来了。我平时多抽“蓝狼”,今天特地买了包较好的“红狼”,敬给几位老人。过去,有村民问我,你领工资的,为什么喜欢抽便宜的烟?我说反正是“喷”掉的,没有营养,“蓝狼”就很好了。老人们都知道我要回福州了,说了好些祝福的话。是啊,要回去了。我对即将在新桥建成之后拆除的“胜利桥”有所牵挂。掏出笔记本,请教了他们一些情况。老人们是“胜利桥”的建设者。

“胜利桥”位于店前自然村的大溪坝,建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高10余米,长30余米,宽约5米,单孔石桥。据老人们回忆,该桥于1963年秋季动工,1966年建成使用,断断续续历时四年。石料取自于凹尾背山上。寨背、通桥两村每家每户一个劳动力完成石料一千斤。工地上的打石师傅都是本地人,30多人常驻工地劳动,统一开伙食。本村的刘启良是技术人员,是大师傅。

该桥如长虹卧波于溪流之上,是通桥村为数不多的带有特定历史年代记忆和文化遗存的“非文物”。经历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重车过往,有裂缝,成了危桥。

今年新建的大桥为三墩二孔钢筋水泥桥,总投资一百五十多万元。新桥建成,老桥拆除。这是规定。

我数十次骑摩托车经过“胜利桥”前往犁田农场,感叹此桥美丽,乃乡村风景线。得悉有关情况之后,多次建议此桥应封闭保存。我认为,乡村在建设的同时,应该保留一些各个年代的代表性、标志性建筑物。这样,历史,不至于“断层”。历史,是有“层累”的,古今变迁,有一个过程,需要有实物见证。这些实物,还寄托着一代或数代人的乡土情感,寄托着“乡愁”。通桥犁田农场,是现代农业观光点,此地山清水秀,近县城,临粤东,发展乡村旅游,大有可为。老桥,有旅游价值。我说,这么漂亮的老桥,两端砌上水泥墩就行了,它不招谁惹谁,为什么要拆掉?回答是,有规定,如果出了安全事故,谁也负责不起。比如,有乞丐刚好在桥下过夜,桥塌了,怎么办?基层锻炼了一年,我毕竟还是个老书生。

通桥村还保存有一座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礼堂,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正门为一组拱形门柱,高二层,楼上曾为知青居住点。大礼堂基本完好,小块瓦片残缺,部分“桷子板”腐朽,墙体剥落,亟待抢修。此前,我与村两委成员多次探讨过大礼堂的保护工作。昨日,谢春池先生来湖洋中学颁发奖教奖学金之后,送谢冕先生到龙岩坐动车。我与之通电话,报告通桥村大礼堂情况,着重说明这原是知青点,有丰厚的知青文化记忆。春池答应明天来看看。

上午十一时许,春池、岳建一、李姐一行来到了通桥村。他们都是老知青,参加大礼堂时,就有了许多感慨。春池说,某某村,原来有一座比这个规模更大的礼堂,前些年坍塌了,没有了。

返回,军球、小谢和我陪同,到湖洋村。横排岭是春池插队的地方。适逢午餐时分,老房东经营小打铁铺,迎了上来,两位老伯娓端着碗筷跑了出来,热情地和春池打招呼。

春池居住过的土楼,成了钢筋水泥房,是镇里的水利站办公场所。工作人员打开大门,邀请大家进去坐坐。春池摆摆手,谢绝了。

谢春池著作等身,善书画,多才艺,桃李满门,是很有传奇色彩的中国著名作家。他在湖洋工作、生活了整整十年,感情深厚,一直把湖洋当作第二故乡,他有个笔名就叫“湖洋”。春池旧居,本来是可以作为一个文化名胜地的。我想,若干年之后,前人拆掉了他的旧居,一定会让后人痛惜。湖洋中学很有眼光,建有“谢春池工作室”。

我的上述感慨,其实,春池并不知晓。

春池带大家到了他曾经耕作过的田塅。田塅宽阔,收割后的禾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似乎没有大的变化。

 

2017年10月31日于上杭湖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