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里流霜:武林评论家们的作秀活动 练建安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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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林省文联主管、主办的《小说月刊》2013年第11期发表了拙作《空里流霜》,标题上了封面。谢谢!“空里流霜”,看起来有些令人费解,有些古怪,有些好笑。其实,这可是唐诗《春江花月夜》中的半句。在小说里,是江湖美女素心兰得自梦中的“超强武功”“无敌剑法”。自然,《空里流霜》又是微型武侠小说,离不开我家乡的梁野山、千里汀江,还有我自主命名的“梁野山云雾茶”等等。热爱家乡,一介书生又能如何?在我看来,《空里流霜》是很有意思的微型小说,最有意思是,有些东西常常胜过任何高妙的武功。讽刺与幽默,是笔者在拙作中孜孜以求的。阁下意下如何?请赐教。】

 

空里流霜

 

练建安

 

素心兰此时正处于万分危急之中,三面峭壁悬崖,另一面是冰冷的刀尖。

素心兰号为汀州江湖第一美女,此时衣衫不整、花容失色。

刀,是苗刀,修长、厚实、强悍、霸气,鲜血滴落,刀柄紧握在一双残缺的手上。这双手,只有九根指头。

一顶斗笠遮盖住了苗刀手的脸,斗笠下,传出暗哑的喉音:“空里流霜?”

素心兰:“空里流霜?你是……”

苗刀手冷笑,往前逼近了半步:“可还记得梁山论剑?”

梁山,即梁野山,系武夷山脉南段、南岭北段的最高峰,临千里汀江。

梁山论剑,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峰会。

九月九日,正是登高望远的时节,梁野山菊花盛开,又到了梁山论剑的一日。少林、武当、峨眉、崆峒、飞鹰诸家高手云集。传言,西域天山剑客也接到了飞鸽传书,正日夜兼程赶来。

九月九日,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有道是:“梁野山上仁义厅,千里汀江金刀刘。”说的正是梁野山刘寨主。其人扶危济困、广结善缘。坊间又说:“有困难,找老刘;及时雨,金刀刘。”

日出时分,梁野山峰峰相连,白云飘飞。刘寨主长衫飘飘,仙风道骨,热情招呼着各路英雄观景赏花。群雄说说笑笑,兴高采烈。刘寨主心头雪亮,昨晚馈赠的车马费——每人百两紫金山千足黄金,起到了关键的效用。

刘寨主主持峰会,理应高兴。其实,他高兴还有一个由头,就在三个月前,他迎娶了汀州江湖第一美女素心兰为妾。此时的他满脸春风,话语含笑地邀请各路英豪就坐,品尝梁野山云雾神茶。

英雄就坐,茶杯却空空如也。何故?金刀刘拍拍双掌,一只通体雪白、穿红袍、斜挎竹篓的山猴吱吱跳出。金刀刘说,去,去。山猴疾若闪电,攀野藤,直扑对山悬崖。但见一团红白云彩往来穿梭,不久,山猴荡回,单膝点地,捧上了一篓青翠欲滴的茶叶。金刀刘抓起一把,朗声道:“列位英雄,这就是敝山寨浪得虚名的云雾茶了。”

这一边,红泥小火炉上,瓦罐噗噗有声。金刀刘一招手,一位美女款款而来,她心无旁骛,表演了一套后来被大江南北誉为“武夷十八法”的茶艺。

武当张八峰大师端茶在手,闻香,细品,突然高叫一声:“妙,妙,妙哉!”

南少林释普法大师一饮而尽,随即紧闭双眼,似已入定,良久,微张眼角,感慨万千:“阿弥陀佛,禅机啊禅机!”

峨眉山一尘道长半吞半含,陶醉于余韵绵长,遂轻拍栏杆,口占一绝,纵声吟唱:“闽粤赣兮好地方,梁野山兮好风光。山清水秀兮景色美,云里雾里兮好茶香。”

好诗啊好诗,说到咱心坎上去啦。

崆峒山人放下茶盏,猛地跳将出来,一连打了十八个筋斗,蹦回原处,大叫:“如此天下好茶,非手舞足蹈难以抒怀也!各位英雄见笑了。”

群雄纷纷表示正有此意,怎奈老英雄捷足先登了嘛。

金刀刘笑了笑,说:“承蒙列位英雄错爱,敝山寨略备土特产一份,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说话间,一群健仆端上红布包裹,呈献群雄。若干英雄轻取包裹,在手中掂了掂,沉甸甸的,登时心中有数,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还是崆峒山人目光如电,晨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了包裹中金色的美丽的光芒,还有什么比这种光芒更令人赏心悦目呢?崆峒山人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高叫道:“如此好茶,天下第一!自当勒石纪念也!若非如此,在下愧对神茶,即当场拨剑自刎!”

金刀刘为避免高峰论坛上的流血事件,含泪答应了崆峒山人的合理请求。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梁山论剑,是此次峰会主题。汀州太守陈大人亲临会场。群雄“以意驭剑”,坐而论道,以意念连环角逐了九天九夜。江湖传言,这是江湖上有史以来最惨烈的角逐,也是最高水准、成果最大的一次角逐。

闭幕式隆重热烈,梁野山峰顶,彩旗飘飘,战鼓震响,声闻十数里。闭幕式的高潮,汀州江湖第一美女,也就是刘寨主如夫人素心兰表演了“空里流霜”剑法。此剑法得自梦中,取唐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意,以柔克刚。江湖传言,素心兰功力已达第九层,当其飞剑至“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之时,千军万马,皆灰飞烟灭。此所谓至柔克至刚也。

台上,素心兰婀娜多姿,顾盼有情,剑舞寒光闪闪。台下,群雄频频颔首,赞不绝口。此时,匆忙赶到现场的天山派雪莲子,眼角一再扫过群雄腰间下坠的包裹,表情复杂。他突然挺身而出,提议让他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们见识见识刘夫人的高妙剑法。

天山派“北斗七星阵”名扬江湖,杀势凌厉。此番来者不善,定有一番龙争虎斗。

七剑上阵,遇“空里流霜”,居然旗鼓相当,双方凝立不动。

健仆适时为群雄换茶,一张二百两黄金的银票滑入了雪莲子的口袋。雪莲子什么也没有看见,悠然地伸了伸懒腰,啜口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似乎与此同时,“空里流霜”陡然发功,七剑被强大的气场弹出了三丈开外。所幸,无人伤亡。

“卑鄙无耻!”飞鹰帮小字辈李某拔刀在手,直闯擂台。群雄横戈挡路,皆曰小字辈目无江湖规矩,可诛!可杀!以儆效尤。汀州太守陈大人姑念其年少无知,留下一根指头,驱逐下山。

一年后,汀州太守陈大人以“私藏甲兵,图谋不轨”为由,拘捕了金刀刘,遣散部众,藉没财产。

素心兰奔逃路上,正处于万分危急之中。

 

 

作者:练建安

单位:福建省文联《福建文学》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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