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建安《江上行》文本及创作谈
(原载《长城》2023年第1期)
练建安《江上行》创作谈
江上行的篇名,我在小说创作中用过多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写千里汀江,写“客家乡土侠义小说”,写了一百多篇,结集出版了《鄞江谣》《鸿雁客栈》《客家江湖》《汀江往事》,集子里的内容多有重复。小说的篇名,很难确定。这一篇,我想到了《南行记》《韩江谣》《邱丁会》《白日灯笼之花案》等等,皆不如意,遂沿用《江上行》。
这一篇,我原来想写一篇小小说,控制在2000字以内,写着写着,一气呵成,数数,近5000字。这还是挺“节省”的写法。比如,“南行,轻舟似快马,回龙湾、黄泥垄、七里滩、枫岭寨、乌石镇、芦花湾、大沽滩、穿针崖、虎跳峡、棉花滩、河头城,弃船上岸,翻山到石市借船,往三河坝飘去。”比如,“船行江流,缓缓移动,湘子桥渐行渐远……三日后,他们回到了杭川七里滩。”再比如,入村之战,可以写得满卷风云,我却用简笔。“吊桥、斜坡、村口,有三重阻拦,三人各展绝技,依次单挑,全胜。”
入村之战,为什么用简笔呢?我不是写武侠小说,是写“侠义”小说。我写汀江流域的“小小老百姓”,他们尽管有武功,却未必是“高来高去”“一掌打出地动山摇”的。他们的武功,多半与劳动生活紧密结合。他们武功的发挥,必须受到乡村社会关系、公序良俗的制约。他们打斗的胜负,有很大的偶然性。他们中的人,甚至没有半点武功。“侠义”是他们骨子里头的“精气神”。
那么,我写《江上行》,浓墨重彩写丁铁伞一家的生活拮据,写他一路上省吃俭用。但是,为了挽救“三条人命”,他毅然放弃了“三十两银子”的报酬。同样的,邱捕头与丁铁伞步调一致,将面临丢掉“公门饭碗”。着墨不多的潮州“神箭秀士”李捕头,其实,也面临着与汀州丁捕头同样的难题。然而,他们义无反顾。这就是我理想中的“侠义”精神。
这个近5000字的小说里,很多地方没有展开写。比如潮州汀州会馆故事,比如陈翰林千金的爱情故事,比如玄铁块故事,比如白日红灯笼故事等等。写小小说,写成了短篇小说,如果再写成中篇、长篇,情何以堪?通过写《江上行》,我悟出了一些“道理”,对我而言:浓缩或为精品;拖沓必出废品。切记,切记。
江上行
练建安
一
傍晚,汉子背插铁伞,扛着丈余竹篙,爬上了山脊。
这是汀江中游沿岸的一处山脊,似牛背,叫牛背脊。牛背脊、马头山、乌石顶,鸡髻峰等等,所在多有。这些当地客家人的俗称,是象形地名。
站在山脊上,山风劲吹。他仰望落日,俯视村落炊烟升起,突然发出长长的吼叫:“噢……嘿!”
中气十足,回荡山间。声音传到江上船头。一个老艄公说,这个铁伞哪,有啥事那么高兴呢?舱内回应沙哑的笑声。
汉子就是丁铁伞,汀江上很出名的艄公,师傅头。千里汀江行船,曲曲弯弯,险滩密布。艄公手中的长竹篙顶端,套有铁箍,带铁钎,不时戳击礁石,以确保行船安全。民谚说:“三百滩头风浪恶,铁作艄公纸作船。”
山下村落,东北角,山丘竹林,一湾溪流怀抱处,是数间瓦屋,周植木槿为篱笆。木槿花开,淡紫色。
屋顶烟囱,袅袅炊烟升起。
厨房内,灶膛柴草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在一张粗糙而红润的脸庞上。
锅盖噗噗作响,水汽缕缕冒出,番薯清甜的香味弥漫开来。
一个八九岁的细阿妹猴了过来,摇着女人的手臂:“阿娘,俺要吃番薯。”
女人扯开小手:“猴吃嫲。行开,去看细哥归来呀么?”
细阿妹蹦跳出门,看到细哥牵着大水牛往牛栏里去了。满叔扛犁耙、挽柴捆走到了外墙。
满叔取出一串红嘟嘟的棠梨,憨笑:“细阿妹,这个给你。”
细阿妹欢叫,抢来就往嘴里塞。
灶间,女人用铁铲拍灭了灶膛柴火,直起身,遮没了半壁霞光。
揭开锅盖,水汽蒸腾。她快速将瓷碗中的咸菜干、芋荷干和一大盆米粥端在灶沿;拎起竹筚,有大半锅的煮番薯。
这些食物很快就被摆放在厅堂的八仙桌上了,罩上了竹笼。
天色渐渐暗黑,她点燃了一把篾片,插在泥墙上。
“阿娘。”
“嫂子。”
细阿哥和憨汉一前一后进屋,坐在桌前。
“阿娘,要么,就开饭吧。阿爹的,留着。”
“吃,吃,就懂得吃!”
细阿哥不敢吭声了。
憨汉扭头看窗外,喉结滚动。
吱呀,门开了。
“俺不回来,就不开饭啦。这臭规矩,得改一改。俺说老钟家的。”
钟姓是客家武邑大姓,女人的娘家。钟姓女子,通常以此为傲。
女人提挪竹笼:“这不就是开饭了吗?”
丁铁伞还没有喝下半碗稀粥,憨汉,也就是他的亲弟弟丁康旺,已经接连吞下了三根大番薯。大概是吃得急了,遂灌下大半碗稀粥,不停地拍打胸口,伸长脖子,嘶嘶呼气。
“康旺,你慢点,家里再穷,番薯芋卵,管饱。”
“哥,甜心番薯,好吃啊。”
“康文兄在家吗?”门外,传来洪亮的喊声。
竹篾火光里,走进来一位威风凛凛的官府衙役。
二
来人是邱捕头。
邱捕头原是一名普通捕快,破获“彩虹桥案”立下奇功。武邑知县破格晋升其为快班捕头。
邱捕头功夫好,仗义,好结交朋友。丁铁伞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之一。
丁铁伞放下碗筷,请来客到隔壁喝茶。
“老邱登门,必有麻烦。”
“知吾者,铁伞兄也。”
“说吧,啥事?”
“租船。”
“上河三千,下河八百。船,多过稻田米谷。”
“三十两银子的大生意。”
“去哪儿?”
“潮州,凤凰山。”
“这么撇脱?”
“带一个老乡回家。”
“这老乡不简单哪,带回家就有三十两银子?”
“俺就说嘛,铁伞不光会撑船,功夫好,头脑还灵光。”
“好啦,莫灌迷魂汤了,到底咋回事?”
邱捕头说,武邑城北,有陈家寨,望族聚居。近期,陈家寨不时有狗猫鸡鸭莫名失踪。陈家族长的一个儿媳是江西龙虎山老张家的,就回娘家讨回了三张符箓,依计在闽赣边界的筠门岭、县城西门、寨门口各焚烧了一张。临行,张大师对女儿说,你回到家,无论遇见何人,都要一剑劈杀,不得迟误。张女回家,果然撞见一个大白天提着红灯笼的古怪老妇人。张女举剑,却抖抖索索不忍下手。老妇人回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乖乖女,十年后相见噢。”转眼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陈家寨致仕闲赋的老翰林家乱作一团,千金小姐不翼而飞。
此案古怪离奇,一时人心惶惶。
汀州知府文凤为陈老得意门生,闻讯大惊,着府衙快班干员,从速破案。半个多月过去了,茫无头绪。
邱捕头接手此案,很快追踪到一条线索,终点是潮州凤凰山。
邱捕头说,老翰林致仕,由逆韩江汀江水路还乡。遇大雨,驻留潮州会馆多日。千金小姐璎珞看上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卖艺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岂有此理?老翰林棒打鸳鸯。潮州卖艺人也是奇人,母子俩锲而不舍,合力上演了如此这般闹剧。
“铁伞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手到擒来。”
“邱兄的银子,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人不知?”
三
解开缆绳,丁铁伞手持铁竹篙,顶击江岸石墩,扭腰发力,竹蓬船悄无声息地荡向河心。
船舱内,端坐着一个人,用一块抹布,细心擦拭一把刀,开山刀。
此人正是邱捕头。
南行,轻舟似快马,回龙湾、黄泥垄、七里滩、枫岭寨、乌石镇、芦花湾、大沽滩、穿针崖、虎跳峡、棉花滩、河头城,弃船上岸,翻山到石市借船,往三河坝飘去。
三河坝为粤东古镇,汀江、梅江、梅潭河在此汇聚,又称汇城。连接潮汕平原与闽粤山地,为水路枢纽要冲。
系船码头,上岸,两人来到了一家米粉铺子,各自要了一碗。
这里的客家米粉,系用上等黏米制作而成,粗细均匀,雪白,揉韧,有咬劲。
木柴灶火旺,大铁锅里,猪骨头、白萝卜块,浓汤翻滚着鱼眼似的白浪花。年轻厨娘将二把装满米粉的竹罩箩挂在锅边,停顿片刻,操起,左右开弓,往两个鸡公碗里倾倒,撒上葱花与猪膏渣子,端上了桌面。
“李嫂,再来八块炸豆腐,不要切;二斤油烧猪肉,切块。”看来,邱捕头是常客。丁铁伞喉结滚动,抬起手,又放下,欲言又止。
邱捕头笑了:“铁伞兄,何必客气?”
丁铁伞嗫嚅:“老是破费你的银子,俺真不知说什么好。”
邱捕头说:“出门办差,食宿都有公费银的。”
丁铁伞说:“俺不是公门中人嘛。”
邱捕头说:“办公差,是一样的。”
丁铁伞说:“搭档多年,俺懂。总是于心有愧嘛。”
说话间,李嫂把一大瓷盆食物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
“落手哦。”邱捕头夹起了一大块油烧猪肉。
迟疑片刻,丁铁伞埋头,跟着吃。
开船下行。
汀江流经三河坝之后,称为韩江。江面宽阔,水势平缓,竹蓬船慢了下来。
韩江水路歌谣唱道:
举头甜水金瓜塘,七娘长窜河口乡。
棍子黄猄楼背段,旱田鸦鹊望长岗。
…… ……
北尾麒麟马口塔,三门丈八望州光。
黄沙乌流松口塔,介溪燕赖小红娘。
…… ……
意溪湖州凤凰出,鹅坝东凤梅溪乡。
去到杏花汕头市 水陆两路更兼程。
歌谣字面上看来,似乎在叙述一对青年男女在一个遍地月光之夜沿江私奔,飘飘然翻山越岭,朦胧,浪漫。江面上的白衣倩影,一闪而过;江面上迷雾茫茫,或隐或现。
其实,这是一条大江的文化密码,是由韩江入海水路的一连串地名按顺序连缀而成,构成了迷离而诗化的意象。
现在,竹蓬船已经顺流行驶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来到了一个叫新塘的地方。歌谣唱道:“龙村打鼓石溪响,龙湖牛角闹新塘。”
竹蓬船系在江湾的一株乌桕树干上,丁铁伞在船头摆上红泥炉,生火做饭。
汀江韩江同为一江,前者为上河,后者为下河。汀江民谚称:“上河三千,下河八百。”三千、八百是指竹蓬船数量繁多,非实指。
饭熟时,数十条竹蓬船陆续停泊一处,结伴过夜。
熟悉不熟悉的人们,见面点点头,笑笑,各自忙各自的。江上行船有规矩,忌讳多嘴多舌。
“噗嗵……”
一个竹制鱼笼沉入船侧水底。
“铁兄,忙啥呢?”
“试试看。”
月上树梢,夜气清凉,近闻流水潺潺,远处山鸟数声。
一缕阳光射入船舱,邱捕头睁开双眼,挺身弹起,抓起了手边的开山刀。
船头飘来阵阵鱼香。
炉火正旺,黄铜锅里,鲜鱼、生姜,白豆腐,汤汁翻滚。小圆木砧板上,摆放着翠绿葱花。
“嗬荷,大捕头醒啦。”
“偷懒,睡个安稳觉。哦,好香哪。”
“运气好,一条鳜鱼。”
“桃花流水鳜鱼肥。”
“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啥?你说啥?”
“嗨呀,俺不是背诵古诗词嘛。”
“你们吃公门饭的,就是有名堂。”
“华昌先生不也是这样?”
“教书糊口嘛。”
“呼啦。”一只酒葫芦飞向丁铁伞。
“好菜配好酒。”
“啪。”丁铁伞反手抄起,顺势抛回。
“不喝。醉酒误事。”
四
日出,韩江波光粼粼。
“开船喽!”铁竹篙点击岸边礁石,船轻快,荡向江心。
风平浪静,一路顺畅。申牌时分,抵达潮州城。
潮州位于韩江入海处,为岭南文化重镇。唐元和年间,“百代文宗”韩愈贬谪为潮州刺史,以《祭鳄鱼文》驱赶丑类。“赢得山水改姓韩”,鳄溪更名为韩江。潮州人文荟萃,湘子桥尤为著名。传说,八仙之一的韩湘子施展神力建造此桥。有道是:“凤凰山上无日无云烟,湘子桥上无日无神仙。”
入住汀州会馆,一夜无话。
这个会馆,是汀州八县客商集资合力建造的,“九厅十八井”,位于城南江边。
清晨,邱捕头前往潮州府衙移交公文,丁铁伞在会馆闲坐喝茶。
会馆总理是杭川县蓝溪人,姓唐,认得丁铁伞,就取出了一袋土纸包裹的茶叶,又弄来几碟盐酥花生、香脆南瓜籽。
老唐说:“这是白石顶高山茶,送来半斤,平常还舍不得喝呢。”
滚水冲入大茶壶,清香四溢。门外有人走过,放慢了脚步,翕动鼻翼,咦,好香,好香的茶。
两人边喝边聊,讲起“白日灯笼案”,老唐不吭声了。
丁铁伞就岔开了话题,聊家乡风物、世故人情,甚是投缘。
日上三竿,邱捕头回来了,身旁站立一名白净斯文的年轻人。此人不苟言笑,背上挂着一张铁胎弓。
潮州知府与汀州知府是同榜进士,展阅公函,当即表示全力以赴缉拿案犯,派出得力干将协力追捕。
丁铁伞行走江湖,见闻广,一照面,就猜到了他。
“阁下可是神箭秀士李捕头?”
“先生可是铁伞大侠?”
“久仰!”
“久仰!”
彼此抱拳礼,就算是认识了。
牛肉干、簸箕粄等外出食物,老唐早就预备好了。道声谢,三人往凤凰山方向走去。
凤凰山重冈复岭,云雾笼罩。
沿山行,半途有亭翼然,四角挂满双喜灯笼,红光闪烁。
亭间摆有香案,一个鸡皮鹤发的黑衣老妇人手捧锡酒壶,闭目凝立。
三人鱼贯走入。
老妇人柔声唱道:
高山岽上哦一枝梅,喜鹊喳喳贵客来。
贵客来到噢有喜酒,喝了喜酒发大财。
噢……嘿!
随着尾音中止,老妇人身后闪出三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各端酒碗,笑盈盈的,敬献来客。
邱捕头、丁铁伞面面相觑,李捕头一掌扫去。
三声脆响,地上窜起三道青烟。
浓雾涌入,少女和老妇人消失了。
密林里,传来老妇断断续续的叫喊:“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嫌来早与来迟……”
相视一笑,三人继续前行。
迷雾散尽,阳光朗照。
末时,他们来到了山寮村。
吊桥、斜坡、村口,有三重阻拦。三人各展绝技,依次单挑,全胜。
他们径直步入村中大祠堂。
落日余晖斜照。空阔大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孤寂地坐在黑檀木椅上,呼呼吸食水烟筒。
“来了。”
“来了。”
“人,尔等带不走。”
“非走不可!”
“山寨有八百壮丁。功夫再好,谅尔等也走不出去。”
“噗噜噜,噗噜噜,噗,噜噜……”水烟筒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烟雾弥漫。
“大族长,请您老人家看一件东西。”
李捕头掏出了潮州官府的缉捕令。
老族长接过细看,放在一边,淡淡说:“老眼昏花喽,看不清。”
邱捕头上前,亮出了一块玄铁片。老族长脸色大变,青白交替。良久,摇头长叹。
一同走出祠堂大门,照眼就看到对面五凤楼的屋脊上,迎风站立着一个衣着鲜艳的孕妇。
“你们都听着!要俺回去,俺就跳下去!”
屋脊上,一个文弱的男子,扯着她的衣袖,跪求哭泣。
老族长摇头叹息:“劫数啊,劫数。”
李邱丁驻足不动,神情各异。
李捕头问:“大家都看到了什么?”
邱捕头说:“这可不像是李老翰林的大家闺秀啊。一个泼妇嘛。”
丁铁伞说:“听口音,不是武邑县的人。”
于是,邱捕头对老族长说,他们认错人了,不当之处,万望海涵。李捕头、丁铁伞应声附和。
辞别山寮村,他们原路返回潮州城。
五
次日,细雨濛濛,丁铁伞撑船上行。
船行江流,缓缓移动,湘子桥渐行渐远,朦朦胧胧。
“铁伞!”
一个钱袋子飞扑过来。
丁铁伞单手接过,掂量掂量。
“三十两银子,分文不差。”
丁铁伞笑笑,换手摇橹,扔回去。
“此番公干,一事无成,你的公门饭碗,怕是保不住啦。”
邱捕头手持酒碗,抿一小口。
“铁伞啊,那可是三条人命。”
“这一趟公差,没白跑,捎带了唐老板的五担海货。”
“这么说,就两清啦?”
“两清了。”
“铁伞兄果然仗义。”
“彼此彼此。”
三日后,他们回到了杭川七里滩。
邱捕头手提褡裢,跳上岸去,回头说:“老铁,撑船辛苦,多食几碗米饭哪。”
向晚,丁铁伞照例在船头做饭。当他往米缸里舀米时,他发现了邱捕头的那个钱袋子,习惯地掂量掂量,三十两纹银,不差分毫。
2021年11月23日晚于福州
作者简介:
练建安,闽西客家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创会副会长,福建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台港文学选刊》主编,出版有《千里汀江》《鸿雁客栈》《鄞江谣》等作品集,曾获中国新闻奖副刊编辑奖、中国人口文化奖、华东地区优秀期刊编辑奖、福建省最佳影视剧本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