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语文名师钟兄说,您的《药砚》《雄狮献瑞》《南山姜》《九月半》《双龙银元》《一件棉大衣》等等入选中学语文试卷,多篇风行大江南北,很好啊。练兄哪,可否选一组“正能量”的适用稿子给我们教研组。我说,完全可以。我再说一次,为了教育公益事业,用我的小说稿,我不收分文,我不要稿费,自愿奉献。对于你们的赏识,我深表感激。这是我写作的一个重要意义。】
再向语文名师推荐一组小小说
第二组,练建安小小说精选
【子女们对母亲深沉的爱,一种特殊的另类表达。人间的温情,时代的变迁,在字里行间。作者强烈推荐!】
我们家的张燕
练建安
张燕,对不起,虽然素未谋面,我们却经常念叨着您。
张燕,如果民间传说有灵,不知您要打多少个喷嚏。
张燕,您太可爱啦,您和我老妈有关。
我老妈是闽西山区的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我爸是“老公安”。把我们兄弟姐妹拉扯大,老妈吃了更多苦。有一次,老妈忍饥挨饿,为生产队挑稻谷上仓库楼梯,一脚踩空,一头栽落地板,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转眼到了2003年秋天,是的,是这一年的秋天。村里组织“种粮大户”到北京去,三日游。我家有一个名额,在家务农的二哥就让老妈去了。
老妈很高兴,出发前,对邻居二伯母说:“二嫂子啊,到北京去呀,逛天安门哦。”
二伯母说:“去不去的啊,还不是和电视上的一个样!”
几天后,老妈回来了,买了一些北京茯苓糕和一只北京烤鸭回来。北京烤鸭吃完了,包装盒子,几年都舍不得丢掉。
老妈在北京,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导游,她就是张燕。在我老妈的描述中,张燕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精灵,她挥舞着一面绿色的导游旗,一口一个大妈大爷,笑容满脸,蹦蹦跳跳。老妈问她:“张燕,你有男朋友吗?”张燕笑了:“大妈,还没呢,您给介绍一个呀?”老妈说:“嫁到我们闽西去,好不好?”张燕说:“好啊。”
老妈的北京之行,丰富多彩,天安门、故宫、长城……还瞻仰了毛主席他老人家。
老妈有一叠照片,闲时就拿出来翻翻。里头,有很多合影,唯独不见张燕。
问老妈。老妈很纳闷:“我们说,张燕,来照相呀。”
张燕说:“我不照,不照,下次看到我,就老啦。”笑着跳开了。
每逢过年,我们分散在外的兄弟姐妹们都要回到老家。
吃年夜饭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在福州任教的大哥,总是要问:“妈,您还记得北京的导游吗?”
老妈说:“记得。”
大哥挠头:“咦,我怎么给忘了呢?”
老妈嗬嗬一笑:“我告诉你们呀,张燕!”
大哥恍然:“记起来了,张燕啊,张燕。”
一年又一年,年夜饭前,大哥总要变着花样,引出老妈讲出导游张燕的名字。开头几次,大家都觉得大哥好滑稽好无聊。后来,就心照不宣了。
前年除夕之夜,大哥又装傻了:“妈,我又忘了,咦,那北京的导游的名字叫什么呢?”
老妈说:“你会忘记?你最有记才。”
大哥说:“妈,我真的忘了。我又没有见过她。”
老妈说:“忘记就算了。”
大哥说:“妈,您也忘记了吧?”
老妈说:“我怎么会忘记?忘记了你,也不会忘记她。”
大哥一脸惊讶:“哎呀,妈也忘记了。你们大家谁记得呀?”
家人们纷纷摇头,都装出努力回忆,又记不得的样子。
老妈这时说话了:“我告诉你们呀,张燕都不懂吗?”
哦,张燕,张燕,大家开心地笑了。
老妈喃喃自语:“张燕哪,燕子啊燕子,早就该结婚啦,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吧。”
“老公安”高寿,病重。他对病床前的儿女们说:“你们……哪里是……记不得张燕啊,是担心……老妈……头脑有伤,糊涂了……好照顾她……”
两行浊泪流淌脸颊。
张燕,谢谢您!您是美好的北京,您是老妈甜蜜的记忆,您是我们家的张燕。
(原载《北方文学》2020年第10期,原刊责编:白荔荔)
【女儿对母亲的爱是那样深沉】
遇见
练建安
“好了,不要再争论了,就按第三方案办。散会!”
“新闽海”年轻的女总经理面对参加圆桌会议的一群部门负责人,一锤定音。
众人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收拾桌面,纷纷离去。是啊,讨论方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唇枪舌剑,没完没了,会议都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了。还是总经理决策果断哪!
这个总经理的名字很普通,叫做怡琳,却是个标准的“白富美”。“新闽海”公司是上市大公司。
此刻的怡琳,站在“帝豪大厦”第三十三层的宽阔办公室窗前,落地玻璃映照着落日的余晖。她很悠闲地端着一杯咖啡,眺望着远处起伏山峦和飘带似的江流。
老旧城区,飞来一群白鸽,鸽哨声声。
怡琳突然想起来什么,拉上了窗帘。
当我们再次看到怡琳时,她一身运动休闲打扮,出现在“下只角”老旧城区的农贸市场。看到一排排崭新的蓝色雨棚,她舒心地笑了。缓步来到一家蔬菜摊点前,她弯下腰和一位农妇讨价还价。她买了一把“雪里蕻”,也就是通常说的“青菜”。她从皮夹子里拿出了一张十元面额的钞票给农妇,等着找零。农妇找不开,她耐心地等待着。就在农妇到隔壁摊点上借来几枚角币时,她顺手拈起了两根小葱,塞入装有“雪里蕻”的塑料袋里,神情有点恍恍惚惚。
农妇恰恰看到了怡琳的小动作,当场拉下脸来了,就要发作。
“大姐,芋头怎么卖?我买五十斤!”
说话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小伙子。身边,还有一位貌似金发碧眼的“洋妞”。
五十斤?大生意啊!
农妇立马堆上了笑脸:“二块一斤,哦,阿弟,俺给您一块九!”
“小马,是你呀?”怡琳认出了小伙子。
“哎呀,真巧啊,陈姐,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您呀。”
“呵呵,是够巧的啊。”
“姐,我家就在附近,到我家喝一杯咖啡吧?”
“谢谢!回见啊。”
怡琳拎着那把青菜走了,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宝马轿车。
“哼,啥有钱人哪,几毛钱也不放过,还顺走俺两根香葱。”农妇嘀咕。
“芋头,我不要了!”
“呀哈,你一个大男人,刷俺穷开心哪?”
“咋啦,还强买强卖啦?给,闭上你的臭嘴!”
一百元钞票扔出,飘落在菜摊上。小马潇洒地挽着“洋妞”的手臂,扬长而去。
小马正是“新闽海”公司的一位业务骨干。第二天上班,他忍不住和一个最要好的同事悄悄“分享”了昨日的“遇见”。同事笑笑,拍了拍小马的肩膀,意味深长。
几天以后,小马的心情格外亢奋。因为,他在公司再次“遇见”陈总时,发现她的笑容非常特别。
总公司批准了第三方案,业务将有大的扩张。作为业务骨干,传言,他将被任命为一处新区的业务经理。
关键时刻,为老总巧妙解围,当然是保驾护航、雪中送炭啦。嘻嘻。
第二天,人事经理刘哥来到小马办公室。
突,突突,小马的小心脏快受不了啦,哎哟,要升职啦。
“小马,公司理事会决定……”
“谢谢,谢谢公司栽培,谢谢陈姐。”
“你下个月不用来上班啦,你,被解雇了。”
“什么?什么呀?”
“你下个月不用来上班啦,你被解雇了。”
“为什么?为什么?!”
“公司理事会的一致决定。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小马呆若木鸡。
答案,或许小马一辈子也想不到。单独把怡琳拉扯大的母亲开了一家小食店,经常带着小怡琳到老旧城区农贸市场买菜。老妈有个习惯,就是再便宜的蔬菜,买了,趁卖家找零的时候,都要顺手拽点啥,不多,一点点,就求个心理满足。十多年前,一辈子疼她的老母亲走了。怡琳为了思念母亲,就不时来到菜市场重复母亲的动作,酸酸的,甜甜的,百感交集。小马更想不到的是,菜市场那一排排崭新的蓝色雨棚,是怡琳个人的捐赠,每年更换。有一次,刚买好菜,突然暴雨倾盆,老妈牵着女儿的小手,站在那蓝色的雨棚下,一躲,就是老半天。
(获澳门首届“莲花杯”全球华人微小说大赛征文优秀奖)
【写汀江流域挑夫德凤父子以德报怨的故事。“过坎”,是艰难克服上当受骗而产生的怨恨心理,有一个精神升华的过程。】
过坎
练建安
腊月二十九,年下墟。落日西沉,满堂和阿爸德凤肩扛担杆沿山路回村。担杆上挂的棕索,俗称络脚,晃晃荡荡的。
爷俩足力健捷,片刻,登上了西向山坡。晚霞绮丽,群山连绵,村落宁静祥和。参差错落的泥墙黑瓦上,飘散袅袅炊烟。
满堂出神地望着对山的一座五凤楼。楼内猛地窜起数道白烟,半空炸裂,一会儿,传来闷响。
戳在那,满堂不走了。
满堂喉结搐动,说:“今晡是春娣定亲的日子吧?好多人哪,蚁公样般。”
德凤说:“傻子啊,同族同姓,春娣和你无缘。”
太阳下山了。德凤父子来到了三岔口。
大樟树下,坐着一对三十出头的男女。旁边,放置猪笼竹杠。男的乌黑壮实,拿出一条熟番薯塞给女的。女的脸黄瘦弱,说不饿,饱饱的,吃不下。两人你推我让,拉拉扯扯。
猪笼里的黑猪仔,叫槐猪,约摸七八十斤,架子显,耷拉耳朵,见人靠近,便惊恐地转圈,哼哼唧唧。
“买的?”
“卖的。”
“没卖掉?”
“不到三块银圆,俺不卖。”
“哪村的?有点面生哟。”
“笠嫲岽的。俺堂姑嫁到你们村,叫来招子。”
“噢,来招婶子的大侄哥啊。”
“俺也认得您哪。前年到俺村舞狮子,硬是赢了铁关刀的三斗米酒呐。啧啧。”
“嘿嘿。后生,喊嘛介?”
“大名是叫禄贵的。乳名板墩。”
“板墩,俺也不多还价,两块半。”
“两块半?”
“两块半。不能再多了。”
“俺要和家里的,商量一下。”
板墩就拉着那女人走开,悄声说话。
“娘……”女人扭过头去,像是要流泪。
板墩走回,说:“两块半就两块半,现钱。”
德凤摸出银圆:“先付两块,欠款年后给。”
板墩涨红着脸:“便宜卖,就是等钱急用哪。”
德凤缩手:“这两块,还是老东家的。俺只有脚钱三百文。”
板墩一跺脚:“两块,添三百文,卖了!过年就是过难。”
德凤感慨:“这年头,过年还是过坎。”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板墩连带猪笼竹杠也一同奉送了。
满堂心不在焉,不吭声。爷俩搭肩,扛起猪笼,一前一后,踏着暮色赶路。
村外,小溪蜿蜒南流。水车旁,有独立排屋。这就是德凤家。
凤婶老远就瞧见了猪笼,赶紧抱来稻草,铺入猪栏。刚铺好,爷俩也就到了。
前些日,家里的大白猪卖给了七里滩的唐大善人,得款还清旧债,剩余两块银圆,当当响,猪栏却是空着。
德凤取出银圆,径往外走。
“不要等,先吃。”
德凤返回,已是掌灯时分。
满女随小哥给外公送年礼回来了,正在呼呼啜粥,放下碗筷,甜甜地喊了声阿爸。
德凤坐下:“吃吧,吃吧。”
桌上很丰盛,油豆腐,猪膏渣炒雪里蕻,猪骨头炖水咸菜,煮番薯芋头,管够管饱。
兄妹几个不时张望厅堂横梁。那里挂着一扇新鲜猪肉,前腿肉。日里打狮班送来的。
德凤抓起煮地瓜,想起了什么,掏出一把铜钱,摊在桌子上,推向凤婶:“收好,老东家赏的。”
“当家的,那乌猪仔,不对劲呢。”
“嗨,搞一把黄连、桔梗、板蓝根,拌入猪食,三五天,包好。”
三十大早,村庄敬神祭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清新透明的空气里,荡漾着缕缕香气。德凤带满堂张贴大门对联。私塾华昌先生手笔,颜体,红纸黑字。
“哎哟嗨,衰哟,还衰哟。”
循声望去,猪栏边,凤婶踉跄而出。
乌猪仔翘尾巴了,硬邦邦的,周身布满红黑斑点。
德凤紧咬腮帮。良久,嘶哑着说:“满堂,去,拖走埋掉。”
凤婶嘟嘟囔囔的。
德凤说:“莫叫啦。赶紧挑几担石灰来,猪栏里外,不留死角。”
太阳出来了,一家子沉闷地吃过早饭。德凤就去大围屋找荣发了。每年正月,客家山乡都要舞狮子。德凤和荣发,是最雄壮的一对。
两人喝茶聊天。讲完狮班安排,德凤起身告辞。荣发说:“凤哥,您有心事啊。”德凤锤了老伙计一拳,朗声大笑。
走上石拱桥,德凤遇到了六叔公。
六叔公养了一群生蛋白鹜鸭,过年也不得闲。
六叔公说:“奇了怪了,溪坝里,福佬嫲捡到一头乌猪仔。”
福佬嫲七老八十,孤苦伶仃的,住在溪边一栋废弃的老屋舍里。
德凤径奔老屋舍,苦心劝说福佬嫲不吃瘟猪,要赔她一扇前腿肉。
德凤回家,问满堂,瘟猪仔埋在那儿了。满堂红着脸说,扔在溪坝里了。德凤说,满堂,都是快要娶媳妇的人啦,做事要老成哪,那东西被五婆捡去了,害人嘛。满堂低下了头。德凤说,狮班给的,留下三斤,都给五婆送去。瘟猪肉,全他娘的倒入粪坑里头。
满堂斫下一块肉,扛猪腿过溪去了。
德凤坐在门口竹椅上,吧嗒吧嗒抽旱烟。忽听哇哇哭声,满女的。接着,传来小哥的抽泣。德凤挥动烟杆嘭嘭敲击木门槛。安静了。远处,鞭炮声断断续续。
三年后的一个冬日,汀江流域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沿江石砌路,光滑难行。德凤、满堂一大伙挑夫从大埔石市挑来盐包,翻越鹞子岽,前往河头城装船载运。
“救命啊,救命!”
途经半山亭外,忽听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百十步远,两个威猛蒙面人,翻转刀背,狠力敲打一个乌黑汉子。
乌黑汉子跪地哭嚎。
那不是笠嫲岽的板墩吗?
德凤他们停下了脚步。
“凤哥,救吗?”荣发问。
德凤站在原地,不动。
雪花飘落在斗笠上,无声无息。
“救!”
德凤和他的同伴,几乎同时抽出了硬木担杆。
(原载《百花园》2019年第3期,入选漓江出版社《中国2019年度小小说》)
【《一只拖鞋》讲述以德报怨的故事,反映了一个普通劳动者的人性之美。】
一只拖鞋
练建安
“沙,沙沙,沙,沙沙……”
满娣端起大扫把,有力地贴地挥动。不远处,马达声轻响。
晨光初露,这座南方的工业小镇正在苏醒之中。
满娣心情很好,她从乡下来到这个工业集团公司上班快一个星期了。满娣在这里的工作任务很简单,和另一位叫丽萍的清洁工一东一西,在上午八点之前,清扫干净大约各一千平方米的厂房。中间的那道油漆白线,就是她们的清扫“界线”。
半个小时后,满娣远远地看见丽萍拖着扫把,踢踢踏踏地走来。
满娣住在丽萍隔壁。丽萍年轻,却是老资格员工。满娣听说她好打麻将,不会是又熬夜了吧。
“早,早上好!”满娣学着城里人的习惯,和丽萍打招呼。丽萍懒洋洋地唔哪一声,算是回答。
满娣一边扫地,一边把空矿泉水瓶收入随身携带的编织袋里。刚来报到时,退职的那位老大姐就悄悄告诉她,天气热,工人每天都要喝三五瓶矿泉水的。那瓶子,二三分钱一个,谁捡归谁。
有时,一天可以捡到上百个空瓶子呢。算起来,满娣也有五六百个空瓶子了。
满娣很快就扫到了“界线”。这是很自然的,在乡间割稻子,全村也没有几个人比她手脚麻利,她曾经的外号就叫“收割机”。她看到丽萍的工作进程还不到一半,就越过“界线”,多清扫了一段,顺手捡起了两个空矿泉水瓶。
“咳咳,唔哼!”丽萍咳嗽,发出重重的鼻音。
“丽萍,你不舒服吗?”满娣关切地问。
丽萍却不再理睬她了,猛力扫地。
“先走了。”满娣扛起扫把,提溜编织袋,回去了。
吃过早饭,满娣还得清扫生活区和办公楼。一天忙下来,不算累,比干农活轻松。
傍晚,下班,满娣把拖鞋脱在门外,换双干净的,进入室内。这是“单身公寓”,生活设施还算齐全。满娣爱看电视“肥皂剧”,看累了,就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满娣开门,换拖鞋。
她惊讶地发现,门口,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翼而飞啦。
“拖鞋呢?我的拖鞋呢?”
满娣赤脚跑遍里里外外,另一只拖鞋还是没有找到。
“奇怪呀,小偷干嘛要偷一只拖鞋呢?”满娣怎么样也想不明白。
再买一双吧。
满娣穿着室内的拖鞋上班去了,她打算下班时顺路在小卖铺买一双新的。
时间就这么不急不慢地过了三个多月,新来的满娣知道了一些小“规矩”,比如,捡矿泉水瓶是不能捡过界的。满娣为此很内疚,她费了几天工夫回忆,确切地计算出“越界”多捡了15个矿泉水瓶。她把自己界内的15个矿泉水瓶,分几次悄悄地扔到丽萍的界内。
一天晚上,夜深了。满娣看完电视剧,洗漱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家了。想到千里之外温暖的家,满娣浮想联翩。
突然,她听到门外咕咚一声闷响。
满娣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从门孔里往外看。路灯斜照,倒在门口的,是丽萍。
满娣急忙开灯开门,扶起丽萍。原来,丽萍打麻将操劳过度,高血压发作了。
满娣服侍丽萍把降压药吃下,扶她上床,守着她,看她平稳了,要走。
丽萍抓住满娣的双手,好像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
几天后,满娣一大早开门,她发现她的扫把又不见了。
满娣喃喃自语,到处找。在一个墙角转弯处,她发现了她的扫把。几米外,还有一只失踪了三个多月的拖鞋。
(《一只拖鞋》载《福建法治报》副刊,《南方农村报》2019年10月19日、《小小说选刊》2019年第15期选载。)
作者简介:
练建安,闽西客家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创会副会长,福建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台港文学选刊》(福建省一级期刊)主编。出版有《八闽开国将军》《千里汀江》《鸿雁客栈》等作品集,获中国新闻奖、中国人口文化奖、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华东地区优秀期刊编辑奖、福建省最佳影视剧本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