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结尾,您喜欢哪个?
名刊发表《丁铁伞》
几句感言
说几句啊。丁铁伞,独特的名字,有乡土、有江湖、更有侠气。列位看官,您瞧好啦,我要写一个系列。那么,您看到的这个,是第一篇。《丁铁伞》有三个版本,大同小异。为何有异?有名堂,有讲究。若您感兴趣,咱们慢慢聊。发表的版本,请看截图。这个版本,有一个温暖的结尾。这是很有道理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纷争与不幸。为什么不能温暖一些呢?鲁迅先生说:“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毁灭给人看(大意)。”发表版的最后一段,美好,并没有毁灭,而丁铁伞的人物形象依然不走样。挺好的。喜欢这个结尾的,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另两个版本,没有答案,没有结局。善良的朋友看了,可能会很闹心。不到2000字,要写出一段“波澜壮阔”人生故事。小小说必须惜墨如金;小小说的探索空间很大。民间武林高手丁铁伞面对强敌,决斗获胜。其亲弟弟康旺为勤苦的小妹买一块便宜的花布节省铜板,与外地残疾“老板”赌食馒头,遭遇不幸。丁铁伞没有欺侮弱小实施报复,黯然抱起康旺离去。《史记·游侠列传》中,大侠郭解的外甥与人饮,强灌酒,被杀。郭解对杀人者说:“公杀之固当,吾儿不直。”这个故事情节,强烈地震撼了我。我一直想写一篇类似的小说。现在,机缘到了,写出了此篇。值得一说的是,康旺是因为亲情赌食,体现了人性的温暖。丁铁伞上岸。康旺前往昌泰行送货,得“便饭钱”(分);康旺要节省“便饭钱”为阿妹买块花布,赌食大馒头遭遇不幸(分);“平行蒙太奇”与“交叉蒙太奇”结合。此法,早已有之。对于我个人来说,却是探索。丁记篷船是在午时来到杭川水西渡的,从汀江回龙湾顺春潮而下,满载土纸。靠岸,跳将下来一精壮汉子。四十开外,灰布长衫,后背斜挂铁骨雨伞。汉子回头说:“康旺,会子交给昌泰行,归船歇着。阿妹的花布,俺会带回来。”那精壮汉子——现在该叫铁伞师傅了,说:“不必客气,俺这就去会会他。”康旺,三十出头,黑脸,粗壮,憨憨的。他来过几趟杭川城了,熟门熟路。不需他说话,约定的武邑挑夫一拥而上,卸货装担,忙而不乱,将满船土纸挑往昌泰行仓库。走入瓦子街昌泰行,康旺将供货清单(会子)奉呈给乌面老者。老者扒拉了一通算盘,抬眼打量来客,微颔首,上推不时下滑的石头镜片,扯过白纸,提笔,濡墨,唰唰唰,写好收据,画押盖章,查看一会儿,交给康旺,说:“细老弟,你可要收妥喽。丢啦,铁伞找俺要,可没得有。”忽听叮叮响动,一摞铜元递近:“便饭钱,九只壳子,莫要嫌弃哟,数数看?”“哎呀,陈老伯,您客气啦。”康旺接过铜元,谢声不迭,车转身,叠脚就奔出店门。见来人,黄老头颤巍巍地抢奔上前,拉着丁铁伞,唉声叹气。决斗起因,乃风水之争。黄家要建一座土楼,隔江邱家不允许,要强拆。决斗,各邀高手。黄家连败两场,再败,就该自毁墙基;不服,势必械斗,愈演愈烈。丁铁伞走过去。生死文契上,伍哥笔迹,银钩铁画,大名伍文豪。铁伞姓名,为丁康文。伍哥外貌豪壮,静立场中,八斩刀厚重,烈日下,闪烁着耀眼光亮。步步走近,丁铁伞驻足,一把铁伞瞬间持握于左手之上。两肘软绵晃荡,伍哥前额流汗,问:“你不是左撇子?”双脚钩动,八斩刀跳入腋下。任凭东家叫喊,伍哥不理不睬,孤零零地走下土冈。老关刀捋髯大笑:“老弟呀,咋不开窍呢?船过险滩,风急浪高,铁竹篙在石壁孔眼上点点戳戳,丝毫莫失。以此化入武功,双刀能不落地?” 康旺沿街溜达,途经邱记鱼粄店。七棵枫树,枝叶婆娑。清香阵阵飘来,康旺咽着口水,捂紧钱袋子,快步走过。阿妹过些天就要出嫁了。砍柴,割草,耕田劳作,阿妹过得勤苦。大闺女了,几件衣裳,都缝缝补补。好日子,做阿哥的,总要送件礼物呀。康旺想省下铜元,买一块便宜的新花布。蒸笼热气飘散,麦香弥漫。山东大汉扯开嗓门:“大馒头啊,大馒头。三文铜板一个呀,二个管饱。一顿吃下十个,不要钱;吃不了,价钱翻倍啊。”“老弟,你瞧瞧,枕头似的,就没人吃得下。吆喝生意嘛。”“开啥玩笑?别瞧你人高马大的,撑坏喽,俺赔不起。”“老弟,俺是个伤残兵丁,县太爷赏碗饭吃,借贵宝地开个小店,不容易啊。咱们就不赌了吧?俺奉送你两个大馒头。”康旺掏出大把铜元,拍在木桌上:“看清楚喽,俺有钱,现钱。赌!”歪拖着一条腿,山东大汉四向作揖:“诸位高邻,这小老弟硬要和俺赌,烦请大家作个见证。”拿起第七个大馒头,康旺左看右看,比比量量,吃食越来越慢了。丁铁伞和他的一群江湖朋友火速赶到现场。外来的山东大汉结结巴巴叙说缘由经过,两膝颤抖。众多目击者证实了他所言不虚。丁铁伞摸出一把铜钱,慢慢地数,算好六十文,叠妥,推向山东大汉:“馒头实在,俺家愿赌服输。”丁铁伞眼角潮湿,抱起亲老弟,排开众人,向水西渡走去。
(请留意最后一段,这是温暖的结尾。)丁记篷船是在午时靠上杭川城的水西渡的,从汀江上游的回龙湾顺春潮而下,满载土纸。百十里水路,平常只需几个时辰。之所以稍费工夫,一是船多;二是险滩处处。民谚说:“上河三千,下河八百”,系指船多。古诗“三百滩头风浪急,鹧鸪声中到潮州”以及俗话铁作艄公纸作船”,则是险滩处处的实证。汀江蓬船,形似母鸭浮水,俗称“鸭嫲船”。靠岸,跳将下来一位精壮汉子,四十开外,灰布长衫,后背斜挂一把雨伞。雨伞,是“兴宁遮子”。盖因赣闽粤边,广东兴宁出产雨伞结实耐用,是驰名品牌。他的那把,却是铁骨伞。汉子回过头说:“康旺,土纸交给昌泰行的赵老板,回船歇着。阿妹的花布,俺会带回来。”早有一个斯文人和两个伙计侯在前头,点头哈腰。斯文人说:“铁伞师傅,老邱在此恭候多时了。”那精壮汉子——现在该叫铁伞师傅了,说:“不必客气,俺这就去会会他。”康旺,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后生,黑脸,粗壮,看上去憨憨的。他随阿哥来过几趟杭川城了,也算是熟门熟路。眼下,不需他说话,约定的武邑帮的挑夫一拥而上,卸货装担,忙而不乱,将满船土纸挑往昌泰行仓库。康旺手提褡裢,蹦蹦跳跳进城。这瓦子街,大有来历。话说北方南迁的部分汉人即客家族群,从汀州府沿江而下,一路见山地丘陵间多有茅舍草棚,行舟至此,杭川城高堂华屋,成群连片;白墙黑瓦,层层叠叠。遂大声赞叹:“瓦子街!”此后,瓦子街就成了一个南迁中转站标志性的符号,犹如山西的“大槐树”和广东的“珠玑巷”。康旺步入昌泰行,将供货清单(行话叫“会子”)交给了一个老者。老者扒拉算盘,抬眼打量来客,微颔首,上推下滑的石头镜片,扯过一张玉扣纸,唰唰写好收据,画押盖章,查看一会儿,传予康旺,说:“细老弟,你可要收妥喽。丢啦,铁伞找俺要,俺可没得有。”“陈老伯,俺不是傻瓜。”康旺小心翼翼地将收据装入褡裢。忽听叮当叮当的响动,老者将一摞铜元递给康旺:“老规矩,一点便饭钱,莫要嫌弃哟,数数看?”“哎呀,赵老板就是客气。多谢!多谢!”康旺喜滋滋地接过铜元,车转身,叠脚就出奔店门。“嚯呔,唔好搞哟,一照面,伍哥就弄残了两个高手!”土冈平地空旷,阳光热辣,百十人聚集两块,楚河汉界、阵线分明。见来人,黄老头抢奔上前,颤巍巍地拉着丁铁伞的双手,唉声叹气。丁铁伞说:“老东家,不能和吗?”黄老头说:“邱家就是不愿意哪。”丁铁伞点点头:“晓得了。”决斗起因,说来简单,乃风水之争。黄家要建筑一座土楼,隔江邱家不允许,谓破坏风水,要强拆。双方遂决斗,各邀请民间高手出战。黄家已经连败两场,若再败,就要自毁土楼;不服,势必升级为宗族械斗,愈演愈烈。中人是老关刀。此公仁厚、武艺高,擅青龙偃月刀,门徒遍汀州。阳光直射,红壤土上升腾起若有若无的丝丝热浪。老关刀手搭凉棚,咕噜噜喝下一杯茶水,道:“铁伞老侄远道而来,可要歇息片刻?”丁铁伞走过去。生死文契上,伍哥笔迹,是正宗颜体,大名唤伍文豪。巧的是铁伞姓名,为丁文峰。伍哥外貌豪壮,套用现成的话是“彪形大汉”“身如铁塔”。此刻,伍哥静立场中,两把八斩刀颜色冷暗,阳光下,显得笨拙凝重。丁铁伞步步走近,停驻的瞬间,一把铁伞就持握于左手上了。前额流汗,两肘吊起,软绵晃荡,伍哥问:“你不是左撇子?”双脚钩动,八斩刀跳入双腋。他不理不睬,孤独地走下土冈。老关刀捋髯大笑:“俺说老弟呀,咋不开窍呢?船过险滩,风急浪高,铁竹篙在石壁孔眼上点点戳戳,丝毫莫失。以此化入武功,双刀能不落地?” 康旺沿街溜达,经过邱记鱼粄店。七棵枫树,枝叶婆娑。鱼粄、兜汤是此店名产,阵阵清香飘来,康旺咽着口水,捂紧钱袋子,咬牙快速走过。阿妹过几天就要出嫁了。上山砍柴,河岸割草,耕田劳作,操持家务……阿妹过得勤苦,大闺女了,几件衣裳,都是缀满补丁。好日子,做细哥的,总要送她一件礼物呀。康旺想把吃饭的铜元省下来,买一块便宜的花布。走着走着,康旺饿了,肚子咕咕叫。哦,还没有食昼呢。转角处,新开了个店铺,招幌上写道:“山东大馒头”。蒸笼热气飘散,麦香弥漫。一位山东汉子拍打白毛巾,扯开嗓门:“山东大馒头,大馒头。三文铜板一个呀,二个管饱,一顿吃下十个不要钱,吃不了价钱翻倍呀。”“老弟,你瞧瞧,大馒头,枕头似的,就没人一顿吃下十个。”“开什么玩笑?别瞧你人高马大的,撑坏喽,俺小店赔不起。”“老弟,俺是个不中用的老兵丁,县令老大人赏碗饭吃,在贵宝地开个小店,都不容易的,咱们就不赌了吧?俺奉送你两个大馒头。”康旺掏出一把铜元,拍在木桌上:“俺有钱,现钱。赌,不能空口说白话。”山东汉子歪拖着一条腿,向周边拱手作揖:“各位街坊邻居,这小老弟硬要和俺赌,烦请大家作个见证。”拿起第七个大馒头,康旺左看右看,比比量量,吃食越来越慢了。丁铁伞和他的一群江湖朋友火速赶到现场。外来的山东汉子结结巴巴说清缘由经过,两膝颤抖。目击者证实了他所言不虚。丁铁伞摸出一把铜钱,慢慢地数,算好了六十文,叠妥,推向山东汉子:“馒头实在,俺家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