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行狀 墓表 墓誌銘 誺辭 2
卷六 行狀 墓表 墓誌銘 誺辭 2
七、前明武平特祀世忠祠千長錦綸練公墓表 丁卯（一九二七）
杭武俱與粤鄰，有明正嘉以前，平遠、鎮平皆未開縣，大盗據為窟穴，出則巌前首當其衝，杭武均罹其毒，忠義之士部署民兵保衛桑梓，以佐官兵之不及，地方倚以為重。迨訓練既久，儼然節制之師，奉調在外，多能立戰功、死國難者。當世宗中葉，倭患徧東南，嘉靖三十年後，蹂躏江浙，徵調福兵，吾杭賴公榮華、鄧公子璋均與浙難。三十六年冬，揚帆南下泊泉州之浯嶼倭患，遂移於閩。明年六月，陷福清、南安，武平練公廷相駐南安死焉。先世皆部署民兵，用以保衛桑梓者也，賴之祖曰思智，鄧之祖曰惟端，事詳杭志。廷相之祖曰錦綸，世居巌前，武志於《廷相傳》云：“先是，正德七年盗起，千長練錦綸領兵平殄有功，子宏擒俘賊首，巡道給以冠带。”查《萑苻志》，正德二年，程鄉李四子之亂巌前界，江廣賊首陳裕應之逆，分二十營寨，大肆猖獗。至七年始平，是公所平殄，即李四子之党；而子宏所擒俘賊[1]首其即陳裕歟。考杭志《賴思智傳》，是年武平挂坑賊首吳顯、曾惟茂等聚眾劫殺，奉調捣巢，斬首二百四十有九，乘勝進兵，遇伏支解，贈武略將軍，立祠，世襲百戶。是武平賊首，不僅陳裕，公子宏又擒俘賊首，而二公之孫，又皆先後死倭難，豈不難哉！榮華，明史附見《張經傳》，府志作世華，附《思智傳》。府志《廷相傳》不載公事蹟，但云：“廷相，國學生，嘉靖丁巳以擒賊功，授冠带。戊午奉調漳泉征倭，已獻馘受賞。兵駐南安，倭蜂集，率眾力戰，弧軍無援，矢盡，失路赴水死，奉敕建祠立像，春秋祀焉。”武志較詳於前，則言：“廷相以生員入監領咨，丁艱，不赴部。居鄰賊穴，素嫻武略，為鄉民保障。”於後則云：“撫院嘉其忠義，給其子守益冠帶，功生命知縣，徐甫客撰文備禮以祭。”惟嘉靖丁巳之賊，《萑苻志》不載，據《林鐸傳》，乃廣寇賴楠等也。今武邑南門外有祠，祀公三代，額曰“世忠”，嵗給錢糧銀三两五钱，致祭不亦宜乎！公葬巌東幾里，俗呼鹤眼穴，前代質樸，神道無文，宵小生心，民國十五年夏致遭發掘，罪人已得，重行安葬。裔孫大政，肄業嘉應大學校，余忝教授，致族父老，意請為文，以樹於阡。予惟古人於先哲墳壟，禁及樵蘇，過者下馬，以公祖孫父子，以勞定國，以勤死事，捍大災，禦大患，合於七祠之列，一門忠孝與卞忠貞同，而白骨一抔，竟遭惨阨，亦與卞忠貞同。發潛闡幽，後起之責，爰鈎稽史志，揭橥大節，俾後之過者，知所式焉。
[校註]
[1] 賊——原稿作“賤”，似為“賊”之誤。
八、上杭范敬亭先生墓表 己酉（一九〇九）
近世文士，苟慕榮寵，稱頌達官顯宦，動千百言；至於鄉里長者，反庸視之，鄙夷而不屑道，不知達官顯宦，挾其勢位富貴，苟有才德，自易表襮於世銘之旂，常載在國史，固無俟人之表彰。苟其不賢，則其事實終不能掩飾，雖苦推崇，究亦何益？惟耆德真士，生已無交游有力者爲之推轂而殁；世之後山農野老道，其姓字猶敬禮不衰，必其德望足以孚於人人之心，而非達官顯宦之僅煊赫一時者可比。蓋鄉之人耳目接近見聞，已真好惡必確，其敬禮及於數世者，類皆出於天性之公，非有利於其間也。若吾所聞於范敬亭先生者，信無間矣。先生諱秉恭，字貽莊，敬亭其號也。按譜，范氏為有宋文正後，先世載在史書及私乘者，已詳不復贅。先生好學而不為科名計，忠厚謙易，人咸以長者稱之。鄉里不決之事，得一言輒平，尤關心一切義擧，嘗以轉移風俗之權操之，朝廷尤輔之。草野君子居其鄉，使人人親其親，族其族，推而措之王道，固易易也。顧晚近宗法不行，所賴以維持子姓者，莫如家譜。善者有所勸，惡者有所懲創，使人凛然而不敢為非，故於修譜事，尤惓惓然。凡一族之生殁、嫁娶、葬所、世系先後，無論親疏内外源流派别，皆訪求確鑿，手錄而私存之。至今范氏修譜，卒藉以有所依據，以是見先生之用情摯而用力劬也。夫范氏自文正，貧而好施，予置義莊以贍族人。其子純仁，自布衣為宰相，廉儉如一，所得奉賜皆以廣義莊。又親為訂定規矩，俾後有所遵守，是范氏之敬宗收族，固自其先世然矣。吾見世之達官顯宦，一朝得志，視親族如路人，甚且忘其祖宗丘墓之所在，斷送他族而不恤。如近日郵傳部某某浙人，至發其先墓屏之，不齒於宗。宗法之嚴，甚於國法，不信然歟。苟推先生敬宗收族之情，人人親其親，族其族，各顧念其祖宗之艱難締造，思有以愛護而光大之，則吾中國炎黃神明之胄，何至為外族所侮？而吾祖宗血汗經營所得之地土，又何至日為他族所割，而漠然不動於中乎？今嵗范表修譜，先生玄孫友琴明經，懼先德之不彰，以狀見示。予因揭橥軼事，以表於先生之墓，庶幾世之達官顯宦，遺棄其邦族而不恤者，對之而颜汗，而士大夫之徒，推崇達官顯宦，而庸視鄉里長者，夫亦可以已也。
九、嘉應宋芷灣先生墓表[1]
自昔詩人，以詩名揜其政績。若香山剌刺杭，築堤捍湖，溉田千頃。又浚李泌六井[2]，以便民汲。東坡歷知徐、杭等州，所至興利捍患，皆非詩人所為，而世但以詩人稱之，不知詩乃其餘事也。梅州宋芷灣先生，信昌黎所謂餘事作詩人者。所著《紅杏山房詩鈔》雄奇磊落，寫其心之所欲言，卓然自成一家。近百年來，無人不讀其詩，亦無人不以詩人相推許矣！吾謂先生詩可追香山、東坡，先生不僅以詩人傳，亦猶之香山、東坡也。先生幼[3]負神童之目，自言平生以鄭康成、馬伏波為師。書法顏魯公，得其神髓。年三十七，始領解首。又八年，入詞林，歷典川貴鄉試。迨出守雲南，年近六十矣。其在曲靖也，所屬馬龍州，不知紡績，迺購木棉教之織，民免露體。其調廣南也，城高土燥，水利不興。為闢東西二塘，廣袤八畝，民不病渴。其攝順寧也，歲大饑，捐俸振恤，民免餓莩。其署永昌也，捐廉千七百兩，修復書院，創建書樓，民乃知學。在滇十三年，以曲靖本任，屢調諸府護理，迤西迤南，鹽法諸道，所在稱職。尤以平灣甸一役，不費公家一粟一兵，最為先生所自許。銘伐之劍，尚存於家。灣甸者，永昌所屬土州也。土知州死，無嗣，近支景祥護其印。遠族景在東玩景祥懦，奪之。盤踞肆虐，睚眦立死。歷五、六年，漸及保山縣內地。謀襲[4]土職，勾引徒眾，號二千人，將攻保山，當事怯不敢發。先生至，諜知其情，慮為前明二莽續，思除之。商之營，不應；請諸帥，又不應；賊益猖獗，民夷紛紛控告。先生鼓之以忠義，怵之以利害，皆感泣，誓殺賊。迺先攜其黨羽，突帥民夷覆其巢，磔其屍，七日而平。軍需之供，概捐俸入，不動公帑，邊隅以靖，郡人塑像祠祀焉。嗟呼！地方之亂，其始恒起於細微，當局姑息諱禍，醞釀久而後發。往往窮國家之兵力，亙十數年不能平，而帑藏虛耗。先生以循吏而兼儒將，不動聲色而夷大難，豈尋常章句之士，所能望其肩背哉！旋升授湖北督糧道，一年以勞卒於任。時道光六年丙戌十一月廿五日寅時，距生乾隆丙子同月日，時年七十有一。原葬鑛子凹，僻在荒山，不稱名蹟。中華民國八年十二月廿二日，更葬本鄉白渡堡，近市半里許。桂坪山並建亭河干。族玄孫渡五君，與復同事嘉應大學，屬表其墓道。因念先生以詩名揜其政績，與香山、東坡二公同，爰揭大節以諗來者。先生諱湘，字芷灣，清之嘉應州人。民國州廢，今為梅縣人。
[校註]
[1] 本文刊於《嘉應大學雜誌》，第二期，第47-48頁，民國十五年出版，題目為“宋芷灣先生墓表”。
[2] 六——《嘉應大學雜誌》作“大”。
[3] 幼——《嘉應大學雜誌》作“幼”，似誤。
[4] 謀襲——《嘉應大學雜誌》作“在東謀襲”。
十、嘉應大學監督梅縣黃君墓表 乙丑（一九二五）
吾華自改革學制以後，梅州教育發達甲於全國。而披斬荊棘道其先路，必推黃、盧、江、周四君焉。盧君耕父、江君柏堅、周君輝甫，余皆獲與之游，黃君獨未謀面，廿年前久耳其名。當是時，清科舉未廢，君首倡務本中學。鄉曲老生狃于科舉之習，瞥覩學堂，目為異教，籌資借地動輒窒礙，君毅然不少紆曲。其後三年，科舉卒廢，務本遂直隸提學，成就人才滋眾。逮民國初載，務本併合州立，君亦遂得肺病，養屙醫院。感斯賓塞爾“民智日昌，民德日亡”之言，有契耶教之旨，更名慕羅。旋主持廣益中學，成才一如務本。念梅比鄰十數縣，中學數十所，卒業之士無高深學府以資深造，縱年少志銳，苦道遠費鉅，往往中輟。況嶺東號為山國，森林礦產荒棄不治，不養成人材以為之主，慢藏誨盜，勢必為有力者攫之以去。 十二年夏避暑清涼山時，江君已故，乃與盧、周諸君決辦嘉應大學。聞者譁笑謂：“二三寒士乃敢議人所不敢為，而而為人所不敢夢想也。”其秋，君之省港，勸募國民政府中人。廖君仲愷、孫君科、鄒君魯皆捐貲為倡。適美人某捐助中國教育進行費美金三萬，遂購地梅東天字岃，鳩工庀材，繪圖建築。忌者又從而惎間焉，控君盜賣國土。君則官署案牘民間契約，絕然不涉教會法，無以折之。以無厚入有間，君早已神遇不以目視矣。繼而附加鹽觔經費已定，至去秋，大學于是告成。然始議中美合辦，既乃脫離獨立。值世難方殷，鹽觔甫始附加，中經變故，無米為炊，巧婦所難，君昕宵單精心焦力悴，積勞致病且不起。嗚呼！吾華二千年來，陷溺於老氏之說，不敢為天下先，凡民可與樂成，難與圖始。其材者，則己所不敢為，反妬人之為，從而訕笑之，破壞之，必敗其成而後已。若君所計畫與其設施，纖毫不肯居人後，至以身殉不恤，不獨有合耶穌捨身救世之義，而於吾孔子胞與之懷，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之義，信能實踐焉。君梅縣黃氏，字墨村，慕羅其更名也。先公官桂之彬州。生君年十二而孤，十五補博士弟子員，事母孝。年四十九而卒，時中華民國紀元十四年六月廿有一日。配楊，妾梁，子男六人，孫二人。葬天字岃之北，距大學校舍不一里而近。君卒後，余來任文科教授，哲嗣友祥礱石徵文君行，足稱者多，不能備著，僅揭櫫辦學之大者，以表于墓上。十四年冬。
十一、清國學生道軒劉府君基表 丁卯（一九二七）
吾鄉貧瘠之區，居民以耕種為業，無甚大富貴出其中，良由富貴循環相因，而至地方貧瘠不富焉。貴且專制之世，束縛士人甚嚴，一著儒衣，治生路仄，求以讀書世其家者，尚不数數觏，矧簪纓濟美乎！吾藍溪一水，上下二十里，聚族十数姓，煙竈無慮三千家。以吾所聞見，青衿三世者，僅得范、羅、劉三家，□溪范氏、厚里羅氏皆在清康、乾間，劉即吾南湖老友仰南也，吾讀其曾祖道軒府君事略，知致此之有本，而食報之不誣。諺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不其然歟！府君諱和，字泰源，道軒其别號也。幼孤，篤學好義，從邑孝廉李春園先生游，許為大器，迫於家計輟學。叔父光裕，業商，慮君年少，莫佐家政，息其業。既見君精敏過人，乃復之。君壯，建宗祠，立祀產，又築家塾，以為義學，購置田業，供恒年脩脯資。時中都族人新元孝廉，有名當代，延之家，專課諸子。尊師重道，迥異恒流。念聚族南湖近百家，百年來，讀書應擧者寡。孟子曰：“有恒產者有恒心。”又曰：“救死惟恐不贍，奚暇治禮義知！”欲族人奮厲於學，必使學子有恒產，而後專志殚精無他顧慮，此非徒就學有塾、求學有資，便足作其讀書之志也。所謂儒資者尚焉。邑中各姓支分派别，莫不有儒資，使讀書者有所歆羡，而游庠序者得以事畜無憂，法至善、俗至美也。公乃倡合族立之，斂歛得四十金，權其子母；又於近代墓田，沛公劃出三秤，元公劃出二秤，别為生息。經君始終其事，購置禾税百五十秤。晚年食指日繁，家計漸絀，經紀此產，將累及家，族人不忍。君曰：“吾之為此，為合族計也。吾倡之，而吾坏之，何以為人？吾寧可無家資，而族不可無儒資。”遂罄產以償，而家中落，然及君之身，親見子若侄游庠序。君殁，而孫曾繼之。六十年中，名列膠庠者六人。山鄉僻陋，未始非一門之盛已。嗟呼！天之報施，抑何不爽邪？吾獨惜世之擁倉箱、稱巨富者，孳孳焉，唯一身子孫是謀，公義所在，絲豪不稍假借，以視君之破家興族為何如？卒之，為一身子孫計者，遠則子孫而敗，近則及身而敗，其視君之讀書種子，绵延勿替，又何如？君卒於道光十九年己亥，壽六十有三。葬本鄉培蔭山之原。越九十年，曾孫绍周，即仰南，將以明嵗戊辰修治塋域，先期撰事略示其友人。丘復乃揭其培儒食報大節，以表於阡，俾後之覽者，知所興起，而其他美行，不備書云。
十二、清脩職郎布政司照磨鍾府君墓表 己巳（一九二九）
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其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更制，為不率教之刑。蓋六者，皆鄉行也，施之於人，非德藝在一身等，一不率教，輒有妨於俗，繩之不可不嚴。故上之人，已以保息本俗施諸政；下之人，即以六行成其俗。其時民風純厚，熙熙太和，豈徒然哉！後世親民之官，不任董督之責，民俗淳漓，忦（= ？）然不關於己，致風俗敗壞，家庭鄉黨間若秦越人，視肥瘠蘄一二，礭然自拔於俗，鄉行孚於人人者，蓋亦僅矣。以吾少壯所聞見，若鍾斗垣府君，庶幾其近古歟！君諱應南，字純寿，斗垣其别號也。居上杭之秋輝鄉，少讀書，學為文。丁内艱遂棄去，随父營紙業，往來廣東之陳村。壯嵗，贈公殁於旅邸，君患足疾，未及随侍，聞耗力疾奔喪，扶櫬返里。贈公有簉室二人，奉之一若所生。晜弟十二人，其季為遺腹，幼者纔三嵗，君居長，撫字諸弟，教督成立，不以異母而歧視之，孝友之稱，鄉黨翕然。外舅陳，本世族，遭亂中落。外姑母煢煢無依，則曰：“生於我乎養，死於我乎葬。”更為收其本支遺骸，袝諸陳氏先塋，使血食有賴，此又其孝思所推暨也。陳村舊有福紙會館，嵗久傾頽，倡義修復。更纂館志，以垂久遠。鍾氏居秋輝歷五百年，子姓外遷綦眾，曩無宗譜，特遣冢君映丹赴赣訪宗支、考派别，歸而開局編訂，卒底於成，君猶親見之。晚嵗優游家衖，精醫，求診者踵接，靡不立應。鄰有糾紛，重君方格，得一言輒解。嘗手輯先賢格言及治家法語，以詔子弟，而化其鄉人於古，所謂六行，誠實踐而無愧焉。吾嘗慨風俗之薄，起於權利之争，家庭孝友之風且渺，更何論睦婣任恤於鄉黨乎！吾自幼聞君行誼而慕之。長出應試，識哲嗣映丹、仲丹、文孫京川、勷侯，同時有聲黌舍。介弟镜川亦復馳譽文場，境川即三嵗弱弟，君以兄而兼父師之，責督之，樹立，為時耆宿。余皆得而交之，因而進謁長者。和易近人，不嚴而肅，證之鄉評而信。今君殁二十年矣。勷侯弟颖香，精通政法，應文官考試及格，任財部主事有年；伯子震瀛，習專門工業，既成，任奉海鐵道工程師，皆身處脂膏而不以自潤。一門濟濟，後起英多，明德之後，必有達人，豈不諒哉。君殁於紀元前四年，壽七十又九。葬本鄉某原，墓道之文未備，勷侯礱貞珉將樹諸墓上，撰事略見屬。余為同里後輩，所居僅距二十里，知君悉且確，久欲著其行誼，以式閭里，承勷侯請，乃敢攟摭梗概，本所聞見，而揭表如右。
十三、黄潭大坪羅盤地先塋表
吾東溪丘氏，遷自黄潭，先世十九郎公由金沙開基其地。今黃巌墓碑書一世祖，於宋始祖三五郎公為六世孫，傳百三郎、百四郎。百三郎生千七郎，始遷今邨接近之寨背，孫友貴、友隆兄弟乃遷今鄉。居黄潭二代，故百三郎公墓在焉。世傳公初擬葬屋後山子裏，舁柩至大坪裏，大雨傾盆，山水涌至，歸家暫避。及返，則柩没入地中。諦視左右，沙包裹位大坪中，僉以為吉，遂覆土其上，望之如覆釜然。無明堂、龜背、拜臺諸形式，子孫上墓，羅拜其旁，呼為羅盤地，世稱為天葬地。復初以所傳近誕，迨辟地潮州，十九年冬，寧化劉幼蘇同年自北平，寄贈其鄉先正陰静夫先生遺文中，有西河陰氏長墳表，略以“六世祖諱祖昌，葬城東五里陰家山，俗所稱天葬地，而形家肖為銅鑼者也。世稱公葬是山，初未擬是穴，柩至而雨驟，水深数尺，執紼者皆走。比雨止，則柩湧入穴。望其山環水聚，勝於所擬，遂即而封之”云。静夫先生，究心程朱之學，雷副憲鋐視學浙江，招入幕，以未專使，聘辭。及副憲告養歸，即造門，相得甚歡，出文集商訂伊太守秉綬，既擧於鄉，乃受業其門。平生言動，一秉禮法，世以其言為可信，而所述乃與吾祖墓相符，是知天下理所必無者，往往事所恒有，固不能概（= ？）執一理以繩也。公生當在明初，世力農，質朴少文，家譜未修，言行無述。然觀天錫吉壤，潜德弗曜可知。今子孫居本鄉者，丁口近千，外遷者有長汀、瑞金各屬，公之遺澤長矣。曩聞族兄貞甫言，墓坐乙，面辛，或曰坐辰，面戌。復既讀陰先生文，敬為是表，他日將勒之墓上，徵信後人焉。
十四、叔父少珊府君墓表 丙寅（一九二六）
先君、從父晜弟輩十有二人，復逮事者八。民國以還，惟叔父少珊府君健在，區自治成立，公擧為鄉董。繼辦團防，又公擧為團總。區中事無鉅細，非叔父莫擧。益以南北紛争，捐借猥多，日不遑給。兵差四出，閭里騷然，叔父不避艱鉅，不恤勞怨，本之以公正出之。以和平委曲求全，從未少假兵力，而事無不辦。復幼讀書少更事，頻年奔走在外，念廬之建，一木一石，皆資臂畫，下至米鹽瑣屑，亦仰賴焉。故叔父殁甫踰年，復感受困苦已無算。鄉人士遇事追思，向之或毁或怨者，至是亦相與嗟歎，而和平公正、委曲求全之難，其人也！嗚呼，可以徵盛德矣！叔父諱寳瑶，派名瓊和，字少珊，季祖幡然府君之冢子。年十二輟讀服賈，以佐家食。季祖郡縣宿儒，授徒講學，不較脩脯，貧甚者且資以膏火，故門徒雖眾，館穀不豐。又丁文館之變，與先君繫縲絏七年，一家廿餘口，皆恃叔父為養。迨獄解，季祖返里，竭力奉承色笑，堂上二老皆壽踰八十乃卒。待子侄恩愛備至，猶子楨雖析爨（= ？），畢業嶺東商業學校，資金踰千，不形德色。任族立立本學校董事，籌給學款二十年如一日。嘗言：“苟剜吾肉有濟族校，固所不辭。”其熱誠辦學又如此。晚年築瓊華樓，落成後三年以微恙卒，時十三年六月晦，壽七十有三。復赴潮出告未一旬，突接電耗，奔喪還里。權厝村南蛇頭嘴上，將葬。宗人天羽學士志其墓，已詳世系，乃擧身所見聞者，以表于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