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柔情铸史诗  

——读蓝云晖长篇小说《心结》

 

练建安

 

“两人依偎着，一路絮语来到了海边。‘海的那边是姐姐。’红梅理了理被海风吹散的秀发，一脸的惆怅与迷茫。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重新见到晓晴姐。’蓝镇东脱了鞋和衣服，下到海中。

涨潮的海水猛烈地拍打着他的身子。蓝镇东把头埋进海水里。”

这是蓝云晖长篇小说《心结》结尾的一个场景。这是疾风暴雨之后的一个平静时刻。彼时，一场大战刚刚结束。

蓝镇东是闽西客家的一位有志青年，曾求学东瀛，后回国组建民军，参加革命军北伐。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因不满内部错误的“肃反”斗争，拥兵自重，在永平地区建立“白皮红心”的“独立王国”。日寇进犯，蓝镇东率自卫队与吴雪成第三十四旅摒弃前嫌，共御外侮。抗战胜利后，“两个前途”、“两种命运”大决战，蓝镇东率独立纵队全歼国民党军新二十七师，师长吴雪成悲愤自杀。这是小说的大致构架。

熟悉中国革命史及福建地方史的读者，可以发现：大革命、北伐、红军入闽、十九路军淞沪抗战、福建事变、红军游击队改编新四军北上抗日、福建抗战、闽粤赣边纵斗争、闽西起义等等，事事有出处，《心结》的历史大背景是真实的存在。小说艺术地浓缩了近半个世纪的福建历史风云。

仅仅有“宏大叙事”的历史构架是不够的，小说是虚构的艺术，必须写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个典型人物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生动的、鲜活的虚构人物。我们在小说中看到，小说至少精心结构了以下几组复杂的人物关系：蓝镇东——张世平（好友、特委领导）——林小木（特委领导、错误路线执行者）；蓝镇东——吴雪成（同学，连襟、时友时敌）——钟少京（地方小军阀、吴雪成部下，蓝镇东原仆从）；蓝镇东——山口惠子（恋人、敌特、敌酋之妹）——山口三郎（敌酋、惠子之兄）；吴雪成——刘婕（前情人、仇敌、抗战头领）——刘晓晴（妻子、记者、红梅之姐）。如此，随着小说的展开，恩怨情仇，国仇家恨，环环交织，跌宕起伏。我们看到，小说具备了历史小说的某些特质：“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我们明白，呈现个人命运的起伏变化是长篇小说解读大历史的一种有效方式。

小说中的一号主人翁蓝镇东，是有历史原型的。这是一位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是大名鼎鼎的“闽西傅先生”。《心结》的蓝镇东，既然是小说人物，则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蓝镇东是一个综合体，当然不可能完全是“闽西傅先生”。同样的，小说中的吴雪成、钟少京乃至谢赛琼、黄奎等等，皆可以从地方史资料中找到大致相对应的人物或事件。

小说着力于闽西客家风情、风物、风景的描述，使小说洋溢着明显的地域色彩。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文化背景，为小说提供了独特的故事氛围。就笔者而言，阅读《心结》，一切如历历在目，感同身受。

“铁血柔情”，是小说人物的一个显著特征，蓝镇东有“大侠”的气度，“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蓝镇东正直、仗义、仁厚、智勇双全、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同时，他也是一个柔情脉脉的客家汉子。他把对异国恋人私密的情感，深深地隐藏于心底，最终，民族大爱战胜了初恋的小爱。异国敌工，魂断山间古道。与之相呼应的是吴雪成与刘晓晴的爱恋，吴雪成是个坚定抗日、骁勇善战、残忍、虚伪、性格复杂的地方军阀，他对《快报》记者刘晓晴的爱恋，至死不渝。当被吴雪成抛弃的“山大王”刘婕愤怒地举枪射击刘晓晴之时，旅长吴雪成挺身挡住了复仇的子弹，身负重伤。

这部338千字的长篇小说的时间跨度长达半个世纪，涵盖了诸多历史大事件。如此，小说对大背景大历史的引入，多用概述，似大写意。人物的活动，则细细写来，急管繁弦，一笔不拘，似工笔。小说简繁相间，徐疾得宜。

《心结》书名大有深意。作者说：“一个进步青年参加党，离开党，又回到党之前之后的各种命运交结；孩提同窗、异国恋人恩爱情仇之结；世外桃源和战火硝烟之结。有的撕裂永无弥合，有的弥合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说的结尾，几乎所有的心结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都有了一个了断。胜利者蓝镇东之妻刘红梅的亲姐姐刘晓晴携带幼子及养子，渡过海峡，来到了一个海岛。这是一个长久未解的大心结。于是，刘红梅一脸惆怅与迷茫地说：“海的那边是姐姐。”

纵观《心结》，厚重，史诗般的质感，传奇，浪漫，铁血柔情，大气磅礴，充满了令人荡气回肠的家国情怀。

上世纪前半页的闽西历史，风云多变，波澜壮阔。社会的大动荡、大变革，影响深远。这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富矿”。如何以小说艺术的形式进行挖掘、把握和表述这座“富矿”，历来是一个重大的课题。“红土地文学”流派的作家们一直在努力，进行了多维度的尝试，成果丰硕。《心结》可视为 “红土地文学”新的探索实践和可喜的收获。

（《心结》，蓝云晖著，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338千字，定价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