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文学》2009年第4期头条小说《高陂桥》评论】
融入五彩缤纷的田野
——浅议乡土小说兼谈《高陂桥》
练建安
东海之滨海峡两岸的福建是乡土特色鲜明的地域。据文化学者称,福建仅汉族就有福州、兴化、闽南、闽北、客家、龙岩六大民系。各民系风情、风俗同中有异,色彩斑斓;各民系历史文化内涵异中有同,丰富多变。这就为福建乡土小说创作提供了广袤的沃土。
近年来,福建小说创作在全国文坛异军突起,涌现了杨少衡、北村等一批“一线作家”。这些作家作品在整体上而言,乡土色彩似乎并不明显,也就是说,他们的作品并没有凭藉“乡土”因素风行文坛。这就不能不使我们对他们写作的“普适性”表示应有的钦佩。而另一拨福建作家如吴尔芬、何葆国、曾纪鑫、胡增官、李集彬等等,“乡土”就成了他们纵情泼墨的一个大舞台。吴尔芬的长篇小说《雕版》、《姐妹》及今年获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的《瓷魂》、何葆国的长篇小说《石壁苍茫》、《土楼》均可视为成功的福建乡土小说。
乡土小说创作,可谓易学难工。说其“易学”,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乡土中,乡土的语言、习俗、风情、山川风物似乎与我们同在,与生俱来,触手可及。说其“难工”,是因为我们的“乡土”印证了一句现代俗语——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生活于其中的作家,失去了“马上看壮士,月下看美人”的情境。同时,自发的、自然而然地习得的乡土温暖复杂的原始感觉,往往是朦胧、破碎的、模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形成不了整体系统。这就使这些乡土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常常有宏大的构想却无从着墨,空杯屠龙绝杖。此时,很多乡土作家自觉地从“流寓”的都市返回乡村,试图在较为短暂的时间和有限的空间里寻找失落的记忆、捕捉鲜活的细节,渴求闪现出创作灵感,在此前后,他们刻苦地从语言学、移民史、地方史志、谱牒学、民俗学、地理学、建筑学甚至人类文化学、社会学中构建他们的乡土文化体系,以使从大文化乃至哲学的高度经营他们的乡土小说。
应该说,这种“田野作业”与“文献资料研究”相结合的方式,是乡土小说创作的必要积累。我们知道,小说是虚构的,但在小说中,民俗、大历史背景和细节等等,却似乎不宜虚构。至少,小说中的“伪民俗”,经不起历史文化的汰洗。
福建土楼,集中于闽西南一带。这一北方汉族南迁族群创造的天人合一的生土建筑,被誉为“世界建筑奇葩,人类文化瑰宝”。2008年7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福建土楼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土楼,是如此的恢宏,如此的厚实,如此的美轮美奂,又是如此地承载了汉族的两个南迁民系的历史沧桑、光荣与梦想。“江山如此多娇”,福建乡土作家着力于兹,自然是题中之义。
廖文茂著《高陂桥》(载《福建文学2009年第4期》无疑是近年有关土楼的一篇乡土小说力作。座落于永定河神仙渡上的高陂桥是闽西一座久负盛名的风雨桥。“一道长虹,人在青云路上;半轮明月,家藏丹桂宫中。”在小说中,我们看到,在地理上,高陂桥一头连着天后宫,一头连着“衍福楼”。小说在经过前期层层铺垫之后,高陂桥作为一种象征出现了。小说通过山洪爆发、募资、建桥、月夜踏桥、题联赋诗、护桥、炸桥等等环环相扣的情节,把年轻女楼主苏挺秀与私塾名士王砚川之间深沉内敛的感情紧密连结在一起了。正如作者所言:“高陂桥是心桥,是鹊桥,两个异性的爱情,因桥而升华了、神化了,成了现代爱情神话。”
正因为作者扎根乡土、融入田野,《高陂桥》浸润着浓厚的地域特色,散发者浓重的乡土气息。作者在小说中尽量揉合了多种乡土文化元素,使《高陂桥》成了福建乡土文学长廊中的独特的“这一座桥”,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小说叙事技巧等方面的些微不足。《高陂桥》还给予了我们一个有益的启示,那种走马观花、来去匆匆的“乡间行走”,极可能是“隔山相望”的印象记录描述,对乡土小说创作而言,于事无补。
如果把《高陂桥》放置于一个闽山碧水以外更宏大的背景中来看,我们会说,这依然是一篇“在路上” 的作品,此犹如何葆国的《石壁苍茫》,仅仅是迈出了趋近“厚重” 的坚实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