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建安：侠义精神的多元解读与客家文化的独特呈现

微风中的蒲公英 2025-02-08 11:06 第1088期 在这期节目中，我们将一起探索侠义精神的多元解读，并领略客家文化的独特魅力。通过深入剖析侠义精神的内涵与外延，我们将感受其深厚的历史底蕴与广泛的社会影响。同时，也将走进客家文化的世界，了解其独特的民俗风情与深厚的文化传统。

侠义精神的另类释义 ——练建安小小说简论

杨晓敏

练建安，这位来自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的创会副会长，同时也是《台港文学选刊》的主编，以创作与编辑的双重身份活跃在文学领域。汀江，这条千里流淌的河流，不仅哺育了客家人，更成为了练建安创作的灵感之源。他以《客家江湖》《鸿雁客栈》等作品，展现了他对客家文化的深刻理解与独特见解。他的小小说作品连续多年入选业界精华本，并有多篇被选入中学语文试卷，足见其文学造诣之深厚。    练建安以客家文化为背景，构建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世界。 这个世界融合了乡土人情、侠义精神与儒家文化，展现出独特的地理景观、方言俚语、风土民俗以及深厚的人文积淀。他塑造的汀江侠义人物，如英武豪迈、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杰，更是让人过目难忘。他的小小说作品打破了雅与俗、长与短、深与浅的体裁界限，呈现出一种简朴而清逸的美学风格。    练建安在创作中深受传统笔记小说的影响，同时从客家祖地汲取丰富的素材。他查阅大量文献资料，进行提炼整合，再注入当代人的思考与再创作。这种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独特的创作视角，使得他的作品在读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木桶》中的主人公，一位力大无穷的挑担卖油小人物，偶然在茶亭避雨时邂逅了走江湖的山猴师傅。为了感激山猴师傅的一碗米粥之恩，他许下了承诺：日后若有麻烦，就找千家村的大木桶。这一承诺彰显了男儿的铮铮铁骨。作品通过大木桶与山猴师傅的交往，以及山猴师傅与曾大善人之间的纠葛，两条线索交织叙述，着力塑造了大木桶这一民间侠士形象。他并非以暴力制胜，而是凭借仗义立身。当路见不平之时，大木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甚至不惜个人安危。尽管他徒有蛮力，并无高深武功，似乎并非曾大善人的对手，但大木桶身上所散发出的凛然正气，以及对自然正义的坚守和对弱者的同情助力，却赋予了他一种来自民间的公信力。这种力量让曾大善人自愧不如，最终黯然退场，一场激烈的决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尽管故事的结局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起来却合情合理。练建安在叙述故事时，语言节奏稳健，不疾不徐，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同样，练建安在《破铜锣》中也有出色的叙述。他以第三者的视角展开故事，通过“我”在年初五拜访老同学时与他的三叔伯相遇，引出了60年前的江湖传闻。作者并未从概念上描绘善恶是非，也没有设定一个明确的故事结局。在民国时期的背景下，一个卖铜锣的老李头无意中得罪了走江湖的打狮班，从而引发了一场生死决斗。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却在简朴的叙述中蕴含了深刻的人性哲理。      

在决斗前的七天里，作者并未急于揭示结果，而是以闲笔细描了客家本土的民俗风情与环境文化。南拳五大家、洪刘蔡李莫的传承，生死决斗地米冈的紧张氛围，以及韩江的缓缓流淌，都为故事增添了深厚的背景。甚至在比武前的紧张时刻，也透露着人情之美，小李举刀试纸的场景，不经意间流露出年轻人沉溺于情爱的细腻情感。这一系列铺排与伏笔，不仅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更在悄然间启发了对人生意义的思索。 随着打狮班班主在漫长等待中良知的复苏，他在生死紧要关头做出的举动，不仅避免了对方的丧命，更让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段江湖传闻的解读，在情理之中又带有深深的悲壮色彩。

练建安在创作汀江故事时，多以底层老百姓为主角，尤其是那些充满侠义精神的人物。他试图通过数百篇故事和众多汀江流域的坊间人物逸闻，来拓展小小说文本的广度和深度，从而串缀起一幅色彩斑斓的“汀江文学地图”。评论家张家鸿曾这样评价：在练建安的小说中，无论是耍猴的、卖酒的，还是挑担的、卖艺的，甚至是撑船的、赶考的、种地的和行乞的，都成为了故事的主角。他们或许在艰辛中挣扎，或许在凶恶中铤而走险，或许在风雨中坚韧前行。然而，除却这些坚韧的品质，他们还展现出了善良的一面。这种坚韧与善良的交融，让他们在生活的泥沼中保持了高贵与尊严。       此外，练建安的小小说《雄狮献瑞》还为家乡的舞狮文化代言。在跌宕起伏的故事中，读者不仅领略了作家讲故事的高超本领，更对岭南的舞狮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南狮作为历史久远的传统体育活动，不仅具有求吉避邪的功用，还被誉为“瑞狮”，成为了岭南地区每逢墟集、逢年过节或重大喜庆日子不可或缺的助兴节目。      增发，这位曾声名显赫的“南狮”师傅头，因一场赌博失去了大哥的水牛，无奈之下远走他乡。在岩前古镇，他开设了一家“牛肉兜汤”小食摊，立志要赚回失去的牛本钱，重返杭川。然而，在摆摊的过程中，他遭到了当地恶霸麦七的欺凌与纠缠。面对麦七的强势，增发选择了隐忍，甚至显得有些懦弱，他默默忍受，任由麦七欺压。但当二人一同踏上“狮王争霸赛”的擂台时，增发却仿佛一头沉睡的狮子觉醒，他以迅捷的身手和精湛的舞技，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麦七打得落花流水。       在舞台上，舞狮斗技的场景写得生动逼真，气势磅礴。增发这个人物形象也经历了鲜明的转变，从初时的隐忍懦弱，到后来的勇敢坚定，这种性格的巨大反差，突显了狮舞人对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

练建安在创作中善于从传统笔记小说中汲取营养，注入现代生活感受和客家地域特色。他的笔记性小说如《鸿雁客栈》《针刺》《药砚》等，都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魅力。《鸿雁客栈》讲述的是侠盗吕三娘在客栈卖酒，夜晚富商携巨款入住的故事。作品开篇即营造了一种紧张阴森的氛围，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这种环境描写在全文中多处出现，不仅增强了故事的紧张感，也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作品中未见武侠小说中的刀光剑影，却通过富商与客栈女子的寻常对话，穿插如诗如画的细节描绘，如：“商人推窗，但见残月当空，四野茫茫，一片雪白。冷风袭来，女子一个寒噤，酒壶失手落地。商人急忙掩窗，咝吸着冷气。”这一连串的细节，不仅营造了一种紧张而阴森的氛围，也为后续情节的展开埋下了伏笔。而结局的陡转更是出人意料：富商以百两黄金捐官后，鱼肉百姓，最终在上任之日，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夺去了性命。这白光，正是三年前曾放过他的吕三娘所出。客栈女主人的千娇百媚与利剑出鞘时的冷酷无情交织，构成了一个快意恩仇的动人故事，也塑造了一个令人难忘的侠女形象。      《药砚》同样是练建安的佳作，曾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并被设计为考题，多次进入中学生考卷。作品开篇便描绘了力大粗鲁的卖肉人石钵头与老儒生华昌的冲突。随着华昌的出场，一个满腹诗书却屡试不第、装穷酸却武功高强的儒生形象跃然纸上。当石钵头母亲生病需要华昌手上的半块砚台作药引时，华昌无私奉献，更显其大度与侠义。

小小说虽形制小、篇幅短，却能以精炼的文字、巧妙的构思和深刻的内涵吸引读者。练建安围绕汀江这片热土，创作出“汀水谣”“鄞江谣”等系列小小说，其中《杀死麻七》（五题）、《汀江往事》（三题）等作品在国内各大刊物、平台刊出后广受好评，并被收入重要选本和排行榜。        对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来说，古龙、金庸、梁羽生等人的中国新派武侠小说，无疑是一段时代的宝贵记忆。这些作品不仅融合了经典文学元素，更蕴含着独特的人生哲学，与传统的武侠精神相得益彰，共同铸就了武侠文学的新高峰。然而，练建安所创作的系列侠义小说，虽同样以武侠为背景，却别有一番风味。其中，客家地域特色与文化的独特融入，为这些作品增添了一抹浓郁的生活气息。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功对决，也鲜有刀光剑影中的生死厮杀。相反，作品中的每一个角色，无论是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还是声名显赫的捕头，都首先被塑造为一个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人。在江湖的纷争中，他们的胜负往往并非取决于武功的高低，而是人性中自私、欲望、本真与善良的复杂交织。

以《铩羽》（三题）为例，七里滩、悬绳峰、乌石滩三个故事情节独立又相互关联，共同围绕着一个核心主题展开——追捕悍匪麻七。在七里滩，江湖高手丁铁伞与铁关刀联手截捕麻七，却因各自的私欲而失手；悬绳峰上，智勇双全的邱捕头虽一度占据上风，却因心法被扰而失手；乌石滩上，铁关刀欲独斗麻七，却因对方的“胜之不武”而最终败北。这些故事情节的展开，不仅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与多变，更让读者在品味故事的同时，思考人心的力量与潜在意识的影响。这样的创作手法，无疑使这些侠义小说更加贴近现实，更具生活气息。      练建安坦言，他的心灵故乡是客家汀江。汀江，这条流经闽粤两省、被誉为客家人的母亲河，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他曾因采风深入汀江沿岸的众多村落，从汀江源头一直走到韩江的潮汕入海口，沿途见证了壮丽的大自然景观，并研读了丰富的文献资料。这段经历，加上他花费五年时间撰写出版的长篇历史文化散文集《千里汀江》，无疑为他的文学创作注入了深厚的底蕴。

当代小小说经过近半个世纪的蓬勃发展，已从发轫、萌芽走向了兴盛繁荣。在这一过程中，练建安不仅以作家的身份参与其中，更在刊物主编和图书编纂中扮演着“小小说事业推动者”的重要角色。他长期致力于小小说文体的倡导和推介，尽管小小说并非他的主业，但通读其百余篇小小说作品后，不难发现他对小小说文体的深厚情感与不懈追求。他的作品在主题蕴含、故事结构、情节设置、人物性格塑造以及驾驭语言的能力上，均展现出与当今一些小小说名家相媲美的实力。